酌风流,江山谁主(265)

聂听岚尖叫道:“你少给我说教!这一切……这一切不都是你要的吗?你要报仇,你不想向济王称臣,你要将救过你的晋王世子扶上皇位,你要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去找回十一,跟她解释……如今一切,你都已经办到了!十一没死,就是破了相,只要你不介意,只要她肯原谅,照样可以结作夫妻……说那许多的大道理,装得冠冕堂皇,还不是怕我的存在影响了你跟她的感情?我只是碍着你们了!碍着你们了!”

韩天遥目注这个满面泪痕哭得歇斯底里的女人,忽然之间有种可笑的虚妄感。

当年,自己深深恋慕着的,当真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吗?

或许是他负心,或许是他薄幸,他终究也只能认了。

当年的少时情谊也罢,近来的千里相寻也罢,都似已无法再在他心底激起半分波澜。

他端起空空的酒盅,晃了一晃,冷淡说道:“你累了,我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聂听岚再禁不起他这般冷情,掩着脸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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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一时静寂。

韩天遥慢慢拿起案上的剑,细细地看着。

形制模样都不陌生,正和当日薛及拿来威胁宋与泓的那把剑一模一样。

当然,不会是那一把。

那一把应该还在相府,这一把却来自远方小镇的某处当铺。

幽亮如秋水的剑锋之上,镌刻着古篆文“流光”;而他那夜索来观看的那一把,刻着“画影”。

璧影双双,舞流光画影,叹梦里春秋,笑看白云苍狗,功名聚尘,细思来竟比越山隐居的生涯不知完满多少倍。

听琴品茶,对月赏花,纵然有那些多是担了虚名的美妾相伴,也掩不去心头形单影只般的孤寂。

剑柄上扣着穗子,鸦青色的合.欢如意花纹,正是当日.他所用。

记得那时他受路过暗算重伤,柱子将他救回,仿佛是柱子媳妇拿去清洗,后来匆匆离去,再没顾得上这小小剑穗。

又记得在安县时,十一曾问过他龙渊剑哪里去了,他回答混乱中遗失,十一明明已在柱子家捡到剑穗,明明应该料到他离开柱子家后并未遇到厉害敌手袭击,竟也不肯猜疑。

她曾被人算计过,心智机敏,原没那么容易再受人算计。

她只是不肯定猜疑他,她只是愿意给他十分的信任。

而他……亲手捏碎了她全部的信任么?

是他亲手捏碎了她全部的信任,以致那个说会做他妻子的女子,再不肯多看他一眼!

见合.欢花纹有些变形,似被大力撕扯过,他皱眉,用武者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根小心地拨着丝线,尽量将那花纹抚平。

狸花猫吃饱喝足,看他的袖子垂落,正随他手指的动作摆动,已快活地喵喵叫着,将前足立起戏耍着他的袖子,尾巴兴奋地一下下甩动,散乱了无声投入屋中的斜阳。

“花花。”

他拍了拍它的脑袋。

岁月静好。

只缺……只缺他的十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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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

小珑儿已从厨房抱了坛酒回来,东张西望地看着,“那个女人走啦?咦,她怎么舍得走呢?”

韩天遥收起剑,低低道:“这里本就不是她该来的地方,走了也好。”

许是走得急了,小珑儿的脸色不太好,眼神也有些仓皇,却利落地打开酒封,往映青酒壶里倒着酒,笑道:“厨房的大婶说是陈了许多年的美酒,我先就舀了一点尝了,似乎还是那辣辣的酒味,并没什么特别。不过闻着倒香。”

韩天遥道:“你不喝酒,不懂。若是你姐姐……”

他悄然住了口,不经意般接过小珑儿递来的酒壶,倒了一盅,含在舌下细细品着。

然后,他的目光倏地投向小珑儿。

小珑儿已若无其事地走回到原先的椅子上,继续缝着衣裳,嘴里尚在念念叨叨:“这件衣裳快要做好啦!我要不要绣些花呢?绣兰花似乎太清素,不然绣一双蝴蝶?嗯,太花哨。”

韩天遥将含在舌下的酒水饮下,垂下眼睑继续饮着,低声道:“只要是你绣的,他都会喜欢。”

小珑儿双颊便笑出了一对深深的酒涡,“对,他敢不喜欢,我再不理他!”

抬眼看着韩天遥一盅一盅继续饮酒,似乎再无疑心,她无声地吐了口气,悄悄地弹了弹指甲间残余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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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日过去,十一的脸庞终于消了肿,结了厚厚的疤。云太后每日来瞧,早早令太医商议着,不惜代价替她配制柔肤淡斑的药内服外敷。宋昀将她安置于自己所住的勤政殿,更是时时探望,惟恐宫人不够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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