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风流,江山谁主(383)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格格的磨牙声如地狱爬出的讨债女鬼;恶毒地转来转去的黑眸,虽有着与十一相若的形状,却再看不到半点正常女子该有的清澈明亮。

十一默默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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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

宋昀刚将一叠奏表看完,看一眼堆在另一侧的那叠,倦倦地笑了一声。

仿佛为了应和他的笑,旁边传出一声极稚拙的咿呀声。

侧头看时,旁边的摇篮里,维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黑眼睛在舞着手脚。乳.母虽有一侧,听得他不哭闹,也不敢去抱。

宋昀便伸手将他抱起,微笑道:“朕的小家伙这几日好像乖多了,你看他醒着也不啼哭。”

乳.母谦恭地应和,再不敢说起维儿前一晚刚闹腾得满宫人整夜不得安宁。

宋昀却已很满意,抱维儿走到廊下看雨。

进了暮春,雨水似乎更多了。淅沥沥的雨水自檐马挂下,带着湿气的春风里便有被洗过般的清脆叮当声不绝于耳。远处的雷声闷闷的,这雨中的空气却似比寻常时还要清新舒适。

宋昀看了半晌,侧头问画楼,“贵妃又去琼华园了?”

画楼躬身道:“是。问过剧姑娘,说是服了药才去的,只是替她诊脉的太医被赶出去了。”

“为何?”

“说他们不会治病,只会说些丧气话。”

宋昀叹息:“你见过这么让人操心的女人吗?”

画楼顿了顿,轻声道:“贵妃自小娇贵,容貌又美,武艺又高,自然与众不同些。”

宋昀道:“她病得不轻,便是武艺再高,如今也未必如何厉害;她面有疤痕,近来又憔悴,其实也不甚美。”

画楼瞧着他揽住维儿的落寞神情,一时不敢接话。

宋昀却已接着叹道:“可我偏偏更放不开,整日为她忧心,设尽了法子,希望能让她和原来那般,容貌又美,武艺又高。哪一日若见她多笑两回,便觉天地都亮堂许多。可惜她连笑容也越发地稀少。”

画楼跟他多年,早知他心思,只轻声道:“皇上,贵妃近来只是在伤悼济王之事。若尽快处置了此事,让济王入土为安,贵妃应该会放开胸怀,慢慢好起来。”

宋昀回头又看了眼那叠不曾披复的奏表,没有说话。

雨中,他的另一心腹侍卫小窗披着蓑衣奔向前来,低低禀道:“皇上,南安侯秘密求见。”

宋昀蓦地回头,“谁?”

小窗惶恐地答道:“回皇上,是……南安侯!他不知什么时候潜回了京,找到小人,要秘见皇上!”

本该征战沙场的大将忽然弃下他的兵马出现在京城,认真追究起来,抗旨不遵,贻误军机,夺爵贬官已算轻的了。可他偏偏敢出现在宫中,偏偏不怕宋昀问责。

宋昀低头看向维儿,半晌,微微泛白的面庞浮上一丝淡漠冷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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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其实并不算大,斜斜细细,却恰到好处地掩住了蓑衣斗笠下那男子的身形容貌。

看他解下蓑笠交给内侍,正要举步入殿,画楼忽然拦住,“南安侯,解下佩剑!”

韩天遥扶向腰间龙渊剑,冷沉眉眼扫向他。

画楼拦于龙凤包金门槛前,虽忌惮他一身刀枪般的锐气,却直直挺立,寸步不让。

小窗见状,也无声地移动脚步,拦到韩天遥前方。

殿中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宋昀,便只有乳.母和摇蓝中未满月的小皇子。

虽说不佩剑的南安侯一样令人敬畏,但佩剑入殿显然杀伤力更大。

韩天遥扫过殿内,眼底闪过微微嘲讽,正要解剑时,宋昀忽在内清朗朗说道:“请南安侯入殿吧!大楚忠臣,朕之股肱,何需解剑?日后收复中原,一雪前耻,再离

不开南安侯襄助!”

画楼、小窗相视一眼,这才无奈退下。

韩天遥身材高大,一身墨色衣衫深沉如夜,缓缓踏入时,殿内光线似为之一暗。

乳.母正战战兢兢地轻晃着摇篮,努力安抚刚被放下的维儿,此时如被什么无形之物压迫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刚从修罗战场归来的年轻将军,将所有的恨怒压作无形的冷峻,纵然看着沉静有礼,依然有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杀伐之气。

这种杀伐之气,应该只有同样不惧刀兵血火的朝颜郡主才会熟视无睹吧?

“下去吧!”

宋昀温和地向乳.母吩咐,修长的手指已搭上摇篮,有节奏地轻轻推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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