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风流,江山谁主(411)

十一想说,她却不喜欢他那样的性情。

可不喜欢宋昀这样温柔执着的性情,难道喜欢韩天遥那样的性情?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刺猬似的戳到彼此体无完肤。

已伤心太多次,还是不要再伤心得好。

她终于道:“我也喜欢你这样的性情。”

半明半昧间,外面的厮杀声忽然高了起来,如浪潮般快要将周围所有的人或物吞噬。

谢璃华侧耳听着,惊喜叫道:“是不是相援的凤卫来了?是不是咱们凤卫来了?”

她本是施铭远的甥女,但经此一役,竟再不敢认这个差点成了自己坟墓的相府是她的娘家,倒是凤卫成了最亲近最可靠之人。

十一看不大清,也听不大清,却已感觉出那剧烈晃动的光影终于安静下来。

然后,靴子踩在地面,一声声顿挫着,缓缓来到她跟前。

她努力睁开眼,向韩天遥看了一眼,挤出一抹微笑,“南安侯,辛苦了!”

她的视线模糊,他又背光而立,更难看清他的表情,只觉他站立的身姿特别安静。

如历尽险滩恶礁后深潜到幽谷中的寒潭,平静如镜,再大的风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倚在夫婿臂腕间孱弱的模样,一言不发。

喊杀渐歇时,密室门口传来匆促的脚步声,伴着齐小观等人焦急的呼唤:“皇上!师姐!”

韩天遥忽伸臂,滴着血的流光宝剑脱手,紧邻画影剑钉在他们旁边的地面,来回摇曳不定。

未等宝剑静止,他已大踏步走出密室,走得不见踪影。

虽不置一词,十一却似早已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你若无心,我便断情。强求换来两厢疲累,何如一笑而去,观漠北云霞,赏江南烟雨,看这天大地大,放手即潇洒。

也好,也好。

可胸中怎会忽然窜出尖锐的痛意,如一柄匕首深深扎入,凌迟般刮剜着?

痛得她连呼吸都似着了火,侧过身子,颤着嗓子发出了一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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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铭远的垂死一击,虽有若干大臣的暗中支持,和多年经营的高手相助,终于还是归诸失败。

他被传染恶疾是真,只是后期已开始恢复,为防帝妃眼线察觉,装作病中昏愦砸伤太医,仅留着听命于己的两名太医继续医治,并传递出病势垂危的消息,好打消宋昀等人疑心。如今眼见大势已去,败局已定,却是惊气交加,本就不曾复原的病势便又起来几分,在奔逃出府时手足无力,喘着气迈不开步伐,遂被凤卫生擒到宋昀跟前。

宋昀素来谨慎,这次只因心存负疚,一时防范不周,竟上了这样的恶当,险些丢了性命。待他踏出密室,重新立于阳光之下,举目看着满地死尸,也不由背脊生凉,后怕不已。

论起施铭远此次行径,弑君谋逆,罪在不赦,便是朝中那些党羽无法求情。眼见施铭远被拖来,他正待令人将他下狱时,却听旁边传来啜泣声。

十一已被齐小观紧急护送回宫医治,只有谢璃华还随在宋昀身侧。

经了这大半日的惊恐,她鬓发散乱,金钗脱落,华美翟衣上尽是血污与褶痕,脂粉狼藉的面容下已显露出梨花般的苍白质地。

她忽双膝一屈,跪在宋昀跟前,哑声道:“皇上,舅舅罪在不赦,可到底于我有养育之恩。求皇上……”

回头看一眼施铭远,见他面色灰白却兀自握拳咬牙恨不得将他们生吞的模样,那些求情的话一时便不知从何说起。

不论哪个君王,都不可能放过这样的弑君逆臣。

何况施铭远毫无悔意,若有机会绝不在意再度掀起血雨腥风。

宋昀却已明了她所思所想,伸手将她拉起,目光淡淡扫过施铭远,忽高声道:“既然施相只是在病中为匪人劫持,此次事件便不能全怪施相。念其年老功高,姑且让施相在府中养病吧!”

他扫过满地血腥的院落,缓缓道:“施相恶疾在身,相府又有匪人未曾清理干净,便让施相先在此处静养吧!雁山,你派人好好守护此处,别让匪人惊扰了施相养病!”

施铭远原就想谋害宋昀后嫁祸给“刺客”,死伤倒地的相府高手大多看不出真实身份,被一口说成“匪人”倒也看不出太大不妥。

此役凤卫同样伤亡不小,跟随十一前来的那批凤卫折损过半,其他人无不遍体鳞伤,雁山早恨不得将施铭远生生咬下几块肉来,忽听宋昀这般吩咐,分明打算饶过施铭远,不由惊诧之极。但他素来稳重,瞥一眼谢璃华,便已料到几分宋昀心思,只得躬身应了,自去安排人手。

谢璃华再不料宋昀竟将施铭远弑君谋逆的滔天大罪轻轻揭过不提,执着宋昀的手,一时热泪盈眶,只感激地依偎在他身畔,再说不出一句话,也再不想看她舅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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