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是放(114)

作者:俞览 阅读记录

服务员是个华人,年纪不大,笑容和口气明显稚嫩,应该是在读学生。后来旁边有一对上了年纪的外国夫妇让她帮忙接个电话,沈临听到她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在异国他乡,听到纯正的母语总是件令人感慨的事情。可认真算起来,他在国内生活的时间并不长。

过了会,服务员转身朝他笑笑,跟他确认菜品的时候,用中文说了句:“您跟上回点的一样。”

沈临愣了片刻,轻声问了句:“是吗?”

“当然。”她轻笑的时候,眉眼上扬,唇角有个小酒窝,“上回您来用餐也是我接待您。”

服务员很快离去,沈临倒了杯茶,也不喝,他面容沉静地坐在那里。时不时看向窗外,外面大雪纷飞,比刚来的时候,落得还要大。

也许是年纪相仿的原因,沈临想起了一个人。

以前的她,面目是模糊的,今天倒是清晰了些。她也会笑,不过笑得很克制,不是那个年纪该有的肆意张扬,也不是腼腆内向,而是克制。一举一动也是规规矩矩,做什么都是轻而微,她悄然又静默地站在她该站的位置,无声无息。

就像是多年来潜移默化养成的一种反应。

她就连回答都是轻微而又克制,克制还不够,就连她的目光也是落在别处,她从来都是低着头。明明是一个没有错的人,却时刻总要低着头。

后来慢慢的,她也会笑,眼睛里多了点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光芒。对话的时候,也不再低着头。

沈临在餐厅里待了一个小时,推开门的时候,外面一片茫茫白雪。视野的尽头,大地与天际连成一线。

他围上围巾,踩着雪地,一深一浅地朝远处走去。

身后的服务生见他走远了,也不再喊他,她搓了搓手,回到餐厅。她回到她管理地区域,盯着这桌没怎么动过的食物,一时有些难以下手。

“一个怪人。”看着螃蟹的肉与壳被完美分离,蟹肉均匀地分成两盘,摆成对面相对的姿势。她摇头轻笑了声。

这天之后,沈临难得睡了几天好觉,不用睁着眼睛等天亮,抽屉里的安眠药也没怎么动过,生活好像回到了平和的一种状态。

一个礼拜后,一张从国内送来的照片又让他陷入一场沉思。

当天太阳很好,是难得的艳阳天。他背站在阳光铺满的地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背后暖和和的。

他低头盯着照片里的人,她正低头写着字,侧脸温静,身旁没什么人,她一副全然忘我的模样。

地点应该是图书馆,而且看上去她过得还不错,沈临想。

他又认真看了几眼,然后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第42章 无数白昼:无人像你(3)

超出既定范围的事情,沈临统一将它划分到“意外”一栏。

仔细想来,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岁月里,几乎没什么意外的事情。

他意识到自己的家庭成长环境同别的小伙伴不一样时,是在七岁那年。或许是他的姑母是个体贴的长辈,或者她为了他构建了良好的一个成长环境。以至于他意识到自己的成长道路中没有“父母”的角色位置,他竟然没有感到丝毫地意外,更没有觉得童年里少了什么。

虽然他的童年其实才刚开始。

而后来的生活,他照旧是按着自己的规划在前进,父亲沈之仁的叮嘱和安排则是被他抛之脑后。

母亲的一生是传统式的按部就班,从读书到嫁人,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姑母说,人应该是自由的。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是自由的。

他向往自由,也按照自由的方向积累资本与实力。

实际算起来,26岁之前的人生,顺风顺水,都在自己的掌控里。

如果真要说个意外,沈临仔细再细致地反复思考,应该从书房的事情说起。

*

沈临下班刚进家门,王叔迎上来,说:“你爸在楼上书房等你。”

他朝二楼的方向瞥了眼,然后朝王叔点点头。刚脱下大衣,他像是想起什么,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陶然不在家?”

秦姨从院子进来,闻言替王叔回道:“和她同学去市图书馆,应该快回来了。”

沈临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和以前每一次见父亲的情景都不同,这次书房的门是紧闭的。

沈临站在书房门口停住半晌,而后轻声敲门。

他先是敲了一下,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敲到第三下的时候,屋里传来一句浑厚的“进来”。

沈临推门进去。

沈之仁站在案台面前,上身微伏,手里持着一根毛笔。沈临知道他在写字。

他走到沙发的位置,接了泉水准备煮茶,而后在父亲收笔的时候,他恰好地端上一杯茶。碰上父亲写字的时间,他总是会帮他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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