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家(263)

褚韶华笑道,“先祖曾在北京做过些小生意,我不算北京人,只是在北京住过几年罢了。”

“那褚小姐怎么来上海了?”

“听亲戚朋友提过上海是全国最繁华的地方,我就来了。”褚韶华点点头,似在对上海做出品鉴,“果然是极不错的地界儿。”

褚韶华说的简单,诸人都是做生意的,亦不乏见识,却是道,“这一路可不容易。”

“挺好的,从北京坐火车到天津,再到塘沽买到上海的船票,我在船上还遇着两位修女,和一位王太太,一路可有意思了。那两位修女在北京好几年,会说一些北京话,结果,一听我和王太太在用上海话说话,她们还以为我们在说什么听不懂的外国话,结果知道这是上海话,我看她们愁的不轻。后来,我教她们上海话,她们教我英文。我多得她们指点,下船后先的饭店住下,后来去青年会,还是青年会帮我租的房子,我这才在上海落脚。”

陈老板听着,不禁道,“褚小姐在上海无亲故?”

“有朋友在,可也不能事事都靠朋友帮忙,我朋友是想我住他家去的,也能省些开销。我这人吧,能自己办的,我就自己办。”褚韶华道,“不然,吃住都靠朋友帮忙,我自己就过意不去。”

褚韶华gān脆俐落的这样一说,再加上她这qiáng势性子,以及接人待物的熟稔从容,大家想,原来人家以前家里也是做买卖的,到底是有些底蕴的。待一时上了菜来,难免要推杯换盏喝上几杯,褚韶华并非扭捏人,也跟着陪饮几盏。不过,若有人想灌她酒也是休想。因褚韶华脾气大,沈经理都很肯护她,这俩人都能把田老板挤兑走,大家也没那么没眼力去招惹她,开玩笑亦很适度。

这一顿酒足吃了两个小时不止,其实,酒桌上无非各种chuī牛各种废话,褚韶华照顾着陈老板些,当然,褚韶华也没忘听一耳朵田家的八卦。原来田家的确是上海的显赫人家,先田老爷子还是上一任上海工商总会的会长,只是,田老爷身后,子不肖父,多矣。

褚韶华愈发奇怪,按理这样的家庭,怎么刚刚那位田老板全似没有脑子。待酒宴散去,大家各自告辞,杜卓也坐车回家,褚韶华才问沈经理,以往沈经理是不是跟田老板也有过节。沈经理见她用上“也”字,笑道,“我那都是为了维护你,他不给你面子,你是我手下人,不就是不给我面子。”

褚韶华不全信这话,笑,“别让我去找别人打听。”沈经理向来圆融,很少这么直接不给人面子的,褚韶华猜沈经理与田老板先前必有过节。见路边有卖甘蔗水的,褚韶华想沈经理酒喝的不少,过去买了两杯,递给沈经理一杯。

“真是怕了你。”沈经理略说了说,“也不算过节,原本公司开张前,我就有意设眼镜柜台,最开始就是与jīng益公司谈的,原本都谈好了,签合约前田老板非要再加五个点,这事就此作罢。”

沈经理轻描淡写,可褚韶华想,过程绝非这般简单,她只是有些不可思议,“还能这样?”临时毁约什么的,无名小卒还罢了,像田家这种有名望的人家,竟也能做出这样的事。

“没签合约前,当然可以。”沈经理耸耸肩。

“我都以为这样显赫的家庭应该更注重子女的教育,你看那姓田的,活脱脱的就是个笑话。”褚韶华道。

沈经理想着褚韶华这性子,还是提醒她一句,“现在田老爷子不在了,田家兄弟均不成器,自是笑话。要是田老爷子还在,咱们就得是笑话了。”

褚韶华朝沈经理眨眨眼,“没事,反正我是经理你的手下,我看你眼色。”

沈经理给她逗笑,“你可省省吧,我看以后我得叫你姐。”

“嘿,我可才二十出头,你这一把年纪的。”

沈经理大概也是多喝几杯,玩笑道,“我也才三十出头,小姐,男人的huáng金年华。”

褚韶华直笑,在路边拦了辆huáng包车,问沈经理地址,想先送沈经理。沈经理推褚韶华上车,道,“我一大男人,还用你这么照顾。你先回吧。”

褚韶华便先回家去了,还是叮嘱沈经理几句,吃多酒莫chuī风的话。

要不是知道褚韶华对自己没意思,沈经理非想歪了不可。

——

眼镜行会在陈老板的牵头下,算是热热闹闹的建立起来,大家把各种规章制度定出来,又吃了一顿酒,这事儿就算成了。倒是田老板,真真是心胸有限,听杜卓说,陈老板亲自过去请了田老板两遭,田老板因着沈经理、褚韶华的缘故,硬是没加入协会。褚韶华不客气道,“还真不是一般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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