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家(396)

不过,听说许次长是昆曲的资深票友,且其人才华横溢,琴棋书画皆不在话下。

褚韶华是琴棋书画样样抓瞎,从小没受过这方面的熏陶,现学也来不及。倒是昆曲可以培养一下,褚韶华让褚亭帮忙请了个老师,每个星期两节课。以至于闻知秋时常能听到褚韶华伊伊呀呀哼个小调什么的,闻知秋真是服了褚韶华,跟褚韶华提意见,“你什么时候能在我身上这么用心?”

“那你不该追求我,你得高冷的吊我胃口,我有求于你时,肯定要投其所好的。”褚韶华问闻知秋,“你会不会拉二胡?”

“不会。”

“那弹钢琴呢?”

“会拉小提琴。”

“不错。”

“要不要我教你拉小提琴?”

“现在没空,我现在在学昆曲。”

“这也不是一时能学好的。”

“我又不是要学成戏曲大家,学一两个唱段就够了。这个昆戏,以前觉着怪磨唧的,学了学倒觉着,别有些意思。”

“都学什么唱段了,唱给我听听。”

“刚学,还唱的不大好。”

“没事儿,我就听听,说不得还能给你指点指点。”

“指点什么,你又不懂这个。”褚韶华天生还有点儿爱显摆,说,“那你可不能笑啊。”

闻知秋忍笑,“一定不笑。”

褚韶华唱的其实还有些个意思,主要是艺高人胆大,学了十天半晌她就敢去许次长经常去的戏园子套jiāo情。

褚韶华这点本事,还不在许次长眼中。许次长倒是感慨,“要不是知道你是小闻的女友,我得误会你是看上我这老头子了。”

“许先生您现在是男人的huáng金期,比您年轻的,没您的阅历,比您上年纪的,缺少您的儒雅。”褚韶华也并非全是恭维,许次长相貌俊逸清秀,眉眼暗含峥嵘,一身竹青色厚料长袍,头发整齐向后梳去,金丝边圆框眼镜遮住那一双檀黑凤眼,减了锐意,添了文雅。褚韶华恭敬的给许次长倒茶,“我说仰慕您也是真心实意,晚辈对长辈的敬重。”

“找我有事?”许次长并未接这茶。

褚韶华从许次长的眼中看到冷淡,索性也不再奉承寒暄,将茶水放在许次长手畔。款款坐下,心下另有一番计较,道,“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在与闻先生jiāo往,不过,田家一直与我不睦。当然,这要从头说未免话太长,先生您不姓田,可我听闻先生说您与仙逝的田老爷是莫逆之jiāo,就找您来诉诉苦吧。”

许先生不置可否,褚韶华便将与田家的恩怨简单明了的同许先生说了一遍,褚韶华道,“上次席先生家的酒会,田四又叫狗腿子嘲笑我是寡妇再嫁。听说她已经定了郑家的亲事,她这样rǔ我,若我想坏她亲事,易如反掌,可我的人品不容允的做出这样有失品格的事。但,田家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为难,先生您若不管田家事,只当听我絮烦了。您若是管,不妨问他家个究竟,到底为何这般与我过不去?”

“我就是再嫁,嫁的也不是他田家。闻先生姓闻,并不姓田,更不是娶了一个田氏女就此卖身给了田家,以后婚丧嫁娶都由他田家说了算的!”褚韶华道,“听说先生年轻时亦是快意恩仇之人,我对田家,仁至义尽。这些事这些话,我一样与闻先生也说过。听闻先生说,先生于先田老爷曾有托孤之义,以往不认识先生则罢了,如今既认识,不敢不来告知先生一声。”

许次长薄唇微勾,“这是来找我告状?”

“若您认为是告状便是告状。”褚韶华目光清澈,态度磊落,她道,“您知道,北方人往往不比南方人委婉。我向来有话直说,我不比田家大家大业,在上海讨生活不容易,若不是我谨慎小心,恐怕早滚出上海,今天都没机会在这里与您jiāo谈。可也不能因我谨慎,没上那些套,没跳那些坑,没叫人整死,所以那些给我下绊子的人就能拍拍身上的土,一点责任都没有吧?”

“你们小辈这些事,我帮谁不帮谁,都会落个偏心拉偏架的名声。”许次长端起半冷的茶一饮而尽,起身道,“还是你们自己处置吧。”

褚韶华眼睛深处泛起一丝喜悦的涟漪,她跟着起身,虚扶许次长半步,恭敬的说,“您的话,我记住了。”

许次长眼神如电,又止了脚步,浅褐色的瞳仁看向褚韶华,“小闻毕竟与田家有亲,算起来,你们也都不是外人。”

褚韶华问,“以德报怨,以何报德?”

许次长又看褚韶华一眼,未作停留,步伐潇洒的下楼去了。

褚韶华也随之下楼,她还装模作样的将许次长送到戏园外,抢在司机之前,亲自为许次长拉开车门,送许次长上车,恭敬又亲热的道别,“许叔叔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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