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嫁(27)

霍真跺了两步走到霍时英跟前站定,望着她道:“此人的胸襟,城府如何?时英你自问可比得上?”

霍时英接过月娘的茶碗,顿了顿老实的回答:“我要是和他一样的长大,确实是比不上他。”

月娘上来撤桌子,霍时英起身给她腾地方,她刚站起来走了两步正好就走到了霍真的身边,霍真侧过身来忽然笑笑,一脚就揣到她的膝盖上:“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弯个腰你能死啊?我还没那么对你呐,跟我治气这些年。”

霍时英当然没什么事,晃都没晃一下,安安稳稳的走过去又坐下。

父女俩上下首都坐下来喝茶,霍真吹吹茶碗的里的茶叶末有对霍时英说:“趁你这两天歇着,就帮我招呼一下这个人吧,我这没工夫应付他。”

霍时英端着茶碗垂着眼皮道:“招呼一下倒是简单,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你还是要跟我说一下。”

霍真也没看霍时英,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很快就说道:“什么都不要隐瞒,他想看什么你就给他看什么,他问什么你就告诉他什么,一点都不能瞒着,至于人家没问的你也不要凑上去多说,知道吗?”

霍时英抬头看坐在上首的霍真,眼神有些深沉,她把茶碗轻轻的放回桌上道:“行,那我心里就有数了。”

霍真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说完正事,父女俩一下子就没话了,霍时英规规矩矩的坐在那,腰背挺的跟杆枪一样的笔直,微微垂着头,很恭顺的样子。霍真有心跟她说点别的什么,可还真张不开口,他这个女儿太正经了。

说句老实话霍真自认为对霍时英是最上心的,他有十几个孩子,可除了跟王妃生的两个嫡子以外其他的孩子连长什么样他都没记住,霍时英他从小带在身边,十岁之前这孩子还跟他亲点,可后来他把她迁出府让她单过以后就成这样了,跟他一板一眼的,还听话,看她有时候看他那眼神,似乎是想远着他,可霍真最懂女人的心思,看着想远着他其实是想让他靠过去,可他要真贴上去,她又躲的远远的,铁桶一样把自己围得的正经庄严的样子,这跟他别别扭扭的好多年了。

霍真看了始终垂着眼皮的霍时英一会,转回头看着月娘道:“去跟外面的人说,我今晚上就留这歇着了,让他们明天早点来接我。”

霍时英低头喝茶,看着脚底下。

“哎,我这就去。”月娘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

月娘一出去霍时英就不想再坐了,她把茶碗轻轻往小桌上一放对霍真道:“爹,你歇着吧,我走了。”说完她站起来就要走。

走到门口霍真却又叫住了她:“你那个伺候的小厮,那个叫小六的也回来了,我先放在我的帐里了,你这边还要不要他伺候,我让他过来吧?”

霍时英停了一下脚步,背着身说:“送过来吧。”然后先掀开门帘就走了出去。

霍时英出了堂屋门站在台阶上,厨房里灯火通明,月娘正指挥着两个小厮烧热水,准备浴桶,嘱咐完了她又脚不沾地的跑回厢房,点灯,熏香,铺床,一身轻快的转来转去像要能飞起来一样。霍时英站在阴影里,她来回都没看见她。

霍时英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心里微微烦躁,她见不得月娘这样,她从小没娘,把月娘当了自己的亲娘,霍真要是对月娘好,那她也没什么说的,问题是霍真似乎从来不把他身边的女人当回事,就是在凉州那么一个荒凉的地方他都没闲着,虽然这些年他倒是再没往屋里抬过人,但边关的舞娘,人家送的丫头什么的他可从来没断过,月娘已经老了,霍真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偶尔还在月娘的房中留宿,这些事不能深想。

霍时英希望月娘能活的有气节一些,虽然月娘可能知道气节这两字怎么写,但具体什么意思她可能都不知道。她将来会给她养老,会孝顺伺候她到死,她不希望她软弱的依附在霍真身上,可她身上似乎就少了那么一根硬骨头,有些话不能说的太透,说深了招人恨,一个是自己亲爹一个是自己娘,过会这院子里还得有一阵子要热闹的,霍时英懒得看他们,干脆自己躲了出去。

霍时英没跟谁打一声招呼就出了院子,离开的时候还轻手轻脚的把院门合上,外面的长巷幽深阴暗,好在还有月光,一地的冷清。

拐了个弯,又走出去几丈路,一出了巷子口,马上就到了街上,扬州地处江淮,自古繁华,就是对江外族敌人虎视眈眈,这边因为大量流民的涌入反而比平时还要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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