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王(15)

向下缩回了脑袋,她转身告诉金玉郎:“我好像看见你大哥了。”

经了昨夜的剧变之后,金玉郎的身体和精神一起受了大刺激,一张白脸变成了土色,眼神也呆滞了,尤其是下巴和唇上有些泛青,忽然有了点胡子拉碴的意思。听了段人凤的话,他先是直勾勾的盯着她不言语,后来忽然如梦初醒似的,他扶着巨石就要起身往外看。段人凤慌忙给他也盖了一头野草。抬手一揽他的肩膀,她控制着他慢慢露头:“看见了吗?是不是你大哥?”

金玉郎吐出了嘶哑的一声“是”。

段人凤来了兴趣,定睛细看山下的摩登先生,结果发现他们兄弟两个其实都是一路的长相,只不过金玉郎的面貌更柔和些,而他那大哥看着硬邦邦直挺挺,面孔和身材都像是刀砍斧劈雕刻出来的,整个人是介于英俊和刺目之间。

“你大嫂也来了?”她又问。

金玉郎摇了摇头:“她不是我大嫂,她是我未婚妻。”

段人凤惊了一下,偏巧这时那未婚妻忽然一抬手,用手帕触了触她大伯子的额头鬓角,分明是在给他擦汗。扭过脸再去看金玉郎,她见金玉郎定定的盯着那两个人,牙关咬紧了,目光也是直的。

她不由分说,带着金玉郎蹲了下去,然后一转身背靠巨石坐了,她说道:“别看了,仔细让他们发现。”

金玉郎的声音有些颤:“我真想去问问他。他是我亲大哥,我没招惹过他,他怎么忍心杀我?”

“那你去问吧,正好自投罗网,也好给你大哥省些事。”

金玉郎忽然向她一扭头,眼眶是红的,眼泪亮晶晶:“你闭嘴!”

没人敢这么呵斥段人凤,但段人凤看着他的眼睛,只觉自己和他心灵相通,他的惊惧迷惑、恐慌茫然,她全知道。既是知道,就不能和他一般见识了。向着他伸过手去,她用掌心擦拭了他的泪水,他不躲不避,依然瞪着她,像是孩子对亲人发怒,恼是恼的,亲也还是亲的。

这时,一直蹲着挖土的段人龙大功告成,从地里挖出了两套学生装,还带着皮鞋帽子以及一只装了武器的小藤箱。他们两个若是想要乔装,以他二人的气质,真是装什么都不像,唯独能扮学生。段人龙就地脱衣,段人凤挪了挪背对了他们,也开始更衣。片刻之后,两人一手理头发一手戴帽子,成了一对大学长和小学弟。段人凤一边系着领口纽扣,一边端详着金玉郎:“哥,他怎么办?”

段人龙搓着手上的泥土,刚要回答,哪知身旁野草一动,探出了一只血淋淋的人头。段人龙一声没出,单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段人凤的心脏也一哆嗦:“你——师爷?”

人头下面连着个全须全尾的身体,段人龙透过鲜血仔细辨认,确定了对方真是他们的师爷。师爷的左半张脸被血块糊了个面目模糊,人倒是还挺有活力:“是我,你们逃命,带我一个,我又不想死了。”

段氏兄妹对视一眼,段人凤问哥哥:“带吗?”

段人龙轻轻拍了拍双手的土,也是迟疑:“带吗?”说着他转向师爷:“要不你还是死了吧,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死吗?现在机会来了,我劝你不要错过。”

师爷连连摇头,摇得血珠子乱飞:“不不不,我现在不想死了,还是活着好,死亡太可怕了!”

段人凤叹了口气,段人龙也嘀咕道:“麻烦。”

段家这两只煞看管着金玉郎和师爷,在巨石之后静静的蛰伏,于是金效坤自始至终,完全没有察觉到弟弟的存在。

这一带的山,劈开了都是石头,石头太常见了,以至于让人见了也只当是没见。沉着面孔站在路上,他想悲痛,可又怕自己悲痛得虚伪,反倒会让身边这位证人生疑,所以索性板住了脸——他这一路的长相,单是板着脸,就已经是足够的肃穆森煞了。

果刚毅是在天亮之前下的山,见了金效坤和傲雪之后,他痛心疾首的大说大讲,讲这帮土匪果然是心里有鬼,要不然为什么一看山下来了军队,就要吓得要连夜逃亡?

“火力还挺猛!”果刚毅告诉他们:“县保安队都是吃屎的货,山上土匪弄了那么多枪,他们还在城里乐呢!要不是老子这回带兵铲除了他们,过两年这帮土匪敢下山打县城!”

金效坤问他:“玉郎呢?”

果刚毅立刻收了大嗓门,痛心疾首的程度则是加了倍:“你家二爷……可能是凶多吉少了。”他移开目光,面露悲哀之色:“我的小兵在山上找了半夜,没找着你家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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