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王(182)

陆健儿将双手插进裤兜里,挺有耐性的看着他,心里微微的也有点生气,但是气得有限,因为对于不听话的、非要和段人凤结婚的金玉郎,他此刻真是忍不住要幸灾乐祸。

金玉郎在墙上狠撞了一下子之后,倒是渐渐的清醒过来了。

他依旧是恨陆健儿,这究竟是理所当然的恨,还是一时迁怒?他自己也说不清,反正他的完美家庭已经毁灭了,最爱他的、肯为了他死的女人,也逃得无影无踪了。

其实逃与不逃,都是一样的。段人凤如果不再爱他了,那么她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她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抱着脑袋坐在地上,他的恨字上头,又加了个悔字。悔恨啊,悔恨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恨”通常是冲着别人的,“悔恨”则常是对着自己来的。悔恨的金玉郎没了精气神继续发疯,捂着头上的一个大包,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转身推门走了。

陆健儿没追他,也没留他,随他去,倒要看他能闹到什么地步。

金玉郎一走就是三天。

这三天里,他一点音信也没有,陆健儿派人到他家门口看了看,他家大门紧闭,从早到晚也不见人出入。

到了第四天,陆健儿忽然怀疑段人凤当真杀了个回马枪,于是心神不宁的亲自来了金宅,想要看看金玉郎是不是还活着。结果推开大门向内一走,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对面的金玉郎。

金宅静悄悄的,一个仆人都没有,只有金玉郎独自坐在正房门前的台阶上,脚旁放着一只洋酒瓶子,瓶子里只剩了一点儿酒底。

陆健儿走到了金玉郎面前,饶是一直有风吹着,他还是嗅到了一丝酒气:“不是不喝酒了吗?”

金玉郎仰起脸,迟钝的转动眼珠望向了他:“来了?”

他并没有面红耳赤,然而动作是慢的,舌头是硬的,分明已经醉了。在看清了陆健儿之后,他低了头,含混不清的又道:“闲着没事,喝点儿。”

陆健儿迈开步子,自顾自的游览了各间屋子,发现金玉郎的这个理想之家是不错,没有什么华丽的陈设,然而处处都是舒适温馨的,窗帘桌布的花色也明快清凉,确实是个可爱的现代家庭。最后回到了金玉郎身旁,他问道:“人呢?怎么连个仆人都没有?”

金玉郎垂头答道:“都打发了。”

“那你怎么过日子。”

“不过了。”

“活着就得过啊。”

“不活了。”

陆健儿嗤笑了一声:“要闹自杀?”

金玉郎摇摇头:“不自杀,我怕疼。”

然后他举起酒瓶,将最后一小口酒倒进了嘴里。酒精是个玄妙的东西,有时候让他的胃疼如刀绞,有时候又能在他的肚子里点起一小团火,像他去年冬天买回来的小洋炉子似的,炉膛里也就只有那么一小团火,但是足以让屋子暖和起来。

他现在就是靠着这一小团火活着的。

他也没想到自己离了段人凤,竟然真的就活不了。

他想她,特别的想她。他已经发现她卷走了他大部分的财产,但是他不恨她——纵然将来有朝一日要恨她了,也绝不会是为了钱。

他不许他和段人凤的感情,染上金钱的铜臭。他们的爱情是最纯洁的,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就只能是纯粹的爱恨情仇。

他想她,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他不知怎样才好,只觉着除非睡了或醉了,否则每分每秒都是痛苦,没有一刻能想开,没有一刻能解脱。

于是,因为睡不着,所以他重新拎起了酒瓶。

第90章 世界的另一边

陆健儿一直认为自己对金玉郎够意思,真拿这家伙当好朋友,结果这一次,他有了个新发现——怪不得金玉郎总对他闹别扭,原来他还真是不大尊重这家伙,否则不能解释为何他一看见金玉郎借酒消愁,就想笑。

在陆健儿这里,从“想笑”到真笑,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所以旁人看不出他的幸灾乐祸,只见他隔三差五的就来瞧瞧金玉郎。金玉郎没再向他发过疯,但是也不大搭理他,他不挑金玉郎的理,因为金玉郎在经过了长达数日的大醉之后,现在已经没了人样,一张脸瘦得显了长,头发也是乱糟糟,甚至还有了点胡子拉碴的意思,猛一看上去,简直有点像金效坤。况且他也不是只对陆健儿冷淡,他现在对谁都是爱答不理。

陆健儿认为自己挺关心金玉郎,虽然关心之余还是想笑。而在金玉郎这一方面,则是根本不想见他。

金玉郎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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