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原江天漠漠)(177)

走进来的却是谢峻。

裴红菱虽然顽野,见了谢峻却不敢失了礼数,她拄着拐杖行了礼,再狠狠剜了薛忱一眼,悻悻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嘴里骂道:“死薛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

她刚要踏进房门,忽瞥见谢峻自薛忱房间探出头来,似是在观察外面还有没有人,接着便缩回头,关紧了房门。

裴红菱觉得十分奇怪,好奇心起,便极轻极慢地挪动步伐,悄悄溜到薛忱房间的窗下,自窗户缝隙向内观望。

“……不敢不敢,请问谢师兄,您是哪里不舒服?”薛忱正郑重地问着。

谢峻却似是背上有跳蚤的样子,屁股在椅子上挪动几下,一副期期艾艾的样子,好半天才说道:“不是哪里不舒服,就是那啥……师弟,那啥……”

他满脸通红,神情极尴尬,但看着薛忱的眼神却十分热切。

裴红菱最看不得别人吞吞吐吐,恨不得冲进去摇晃着谢峻,让他把吞住了的话吐出来才好。

薛忱也是茫然不解地望着谢峻。

谢峻又挪动了几下身子,轻咳一声,忽然换上一副十分严肃的神情,沉声道:“那个,师弟和师妹此番能施予援手,不辞劳苦为明远洗清冤屈,救了犬子,谢家上上下下,莫不感恩戴德。唉,可怜我谢家只有这一根独苗,这万一……万一有个好歹的话,就要绝后了。唉,独苗啊……”

薛忱慢慢地张大了嘴,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他伸出右手,微笑道:“师兄,我替你把把脉吧。”

谢峻大喜,急忙伸出右手。许久过去,见薛忱沉吟不语,不由倾过身子,急切问道:“怎样?”

薛忱沉吟良久,道:“师兄这个,应该是因为曾经长期浸在水里,加上操劳过度,寒气入体,损伤了阳气,得慢慢将养调理,我先给您开几贴药,试试吧。”

谢峻大喜,连连称谢。裴红菱又好奇又纳闷,想着怎么寻个法子去向死薛忱探听一下,谢朗的老爹到底得的啥病。

七七、苏醒

转眼就是新正日。

祭祀神佛、祭奠祖先、迎禧接福,谢氏一族今年在涑阳各处寺庙大添香油,又在邻近县村广开粥棚布施,感谢佛祖保佑谢家度过一劫。

谢朗只在新正日回了趟谢府,给太奶奶、谢峻和族中各位长辈磕过头,到祖先及亡母灵位前奉了香,便又匆匆赶回太清宫。

谢氏族人都知薛蘅重伤未醒,也皆对她抱着感激之心,不免交口称赞谢朗知恩图报、忠孝仁义,他日和公主成亲,必是国之柱石、谢氏中兴希望所在。

太奶奶听了,默然不语,二姨娘也开始显得有些不安。谢峻和另外三位姨娘倒没有多想,加上府中又有薛忱和裴红菱两位贵客,这个新年便过得喜气洋洋、热热闹闹。

只是谢峻想起当初护着祖母闯宫的江湖高手单风不知去向,不能当面致谢,未免扼腕叹惜,深以为憾。太奶奶只得说单风和谢峻祖父少年时有些交情,此番只为报恩,象他那种江湖高人报过恩后自然隐退,谢峻听了,才稍稍释怀。

但此回遭劫,将一个严重的问题摆在了谢氏族人面前,谢朗是谢氏嫡宗独苗,他若有个好歹……所有人都或明或暗地提起传嗣这个话题。谢峻也深有同感,加上平王早传过景安帝的话,于是谢峻过了元宵就递折子入宫,向景安帝恳请,谢府拟于二月迎娶公主。

谢朗浑然不知谢府上下已开始替他筹备迎娶公主,仍整日守在太清宫的云台。

这日薛蘅的面色红润了一些,不再是那般触目惊心的灰白色。喂药时,她喉咙还能微微动一动,谢朗看在眼里,十分欢喜。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注意到窗外的大雪已经停了,他精神一振,走到窗前,从胸臆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再舒展了一下双臂,呼吸着雪后清新的空气。

他凝望着遥远天际北塔的塔尖,脸忽然红了一下,继而苦恼起来。

正情思绵绵地胡思乱想,月洞门后忽然奔进来两个人。谢朗定睛一看,忙迎了出去。还没等他行礼,薛眉从他身边急奔而过,扑到床前,“三姐!”

薛勇向谢朗点点头,便也跟着急步而入。

薛眉满面凄然之色,伏在薛蘅身上,不停叫着“三姐”。薛勇劝了好半天,她才抽噎着站起,抹去眼泪。

“大……大师叔,四师叔,你们怎么来了?”

薛眉秀眉一挑,瞪着他,“我们不能来吗?!三姐为了你险些丧命,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得到消息,怎么可能不来看她?!她可是我唯一的姐姐!”

谢朗乖乖听着,不敢回一句嘴。

薛眉四处看了看,疑道:“就你在这里服侍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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