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出书版)(217)

见门前站着数名禁军侍卫,蓝徽容想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力贯左臂,向远处抛去。铛啷之声迅速引起了值守侍卫的注意力,大部分人往声响地拥去,仅余一人立于门前。蓝徽容再丢出一粒石头,吸引这名侍卫向前走去细看,她悄悄掩近,提聚十成真气,如九天凤翔悄然落于他身后,右手食指和中指骈发,正中他腰间穴道,侍卫不及呼出声来,已被蓝徽容点住昏穴,迅速拖至黑暗之中。

她以极快的速度从门前一闪而入,内息运转,迎风纵跃,直奔向正泰殿。

蓝徽容自西华门经漱清宫,过承直门,穿过御花园,一路上遇到巡守禁军,便往柱后或树间一隐,辗转多时,终到了正泰殿。

正泰殿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一丝人声,蓝徽容在心中暗暗祈求上苍保佑,简璟辰急于布防兵力,来不及转移,皇帝的尸身还在殿内。

她在殿外停住脚步,用心听了一阵,殿内外寂静无人,只听到院中树叶在寒风中唦唦摇动的声音。

她呼出一口长气,慑定心神,推开殿门。殿内,只余两盏烛火,光线极为昏暗,蓝徽容在殿内急寻数圈,未见皇帝尸身,心中大急,双足发软,正要转身,忽听得殿后一角的大柜后传出轻微至难以听闻的声音。

她心中一动,急奔至殿后,移开大柜,入目正见皇帝身躯僵硬,面如黄纸,横倒于地。蓝徽容伸手探上皇帝鼻间,觉他气息全无,心中一凉。咬咬牙,将皇帝从柜后拖了出来,搬至殿中,跪于他的身边,望着他僵冷的面容,心情复杂莫名。良久长叹一声,给皇帝磕了一个头,低低道:“父皇,您说,这是不是报应?”

她直起身来,轻声道:“父皇,实是对不住您了,容儿得借您这躯壳一用。能不能保他们的性命,就要看宁王敢不敢冒损毁您遗体之险,他要掩人口实,总不能让文武百官们看出您是死于非命。父皇,您虽将我们逼入绝境,但您一直对容儿甚好,容儿今日被逼无奈,您在天之灵,保佑容儿吧。”见皇帝身躯斜倒,她伸手探向皇帝双肩,欲将他放正,刚触及皇帝肩头,忽然又听到轻微的嘶嘶声。她初始以为是殿中的老鼠在掠过木梁,可再听片刻,又不太象。她低下头去,心中惊骇,只见皇帝右手的中指正在地上微弱地抓挠着,一下一下,极为缓慢。

蓝徽容不料皇帝气息没了后中指还能移动,猛然想起曾听莫爷爷说过,武林高手的内功高到一定程度后,在气绝之前能下意识封住一小部分内力于丹田之中,以求绝处再生。难道,皇帝此时也是如此吗?

她心中大喜,知此时,皇帝实是众人能活命的唯一希望,她想了一下,努力回忆莫爷爷以前所授,取下头上金簪,力注簪尖,狠狠刺入皇帝丹田之中。

金簪深入皇帝丹田之中,蓝徽容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力量自金簪向外一泄,激得她身躯轻轻一震。正震悚间,听到皇帝似是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惊喜下抬眼望去,正见皇帝微微睁开双眼。蓝徽容急按住皇帝胸前大穴,向他体内输入真气,皇帝眼睛渐渐睁开,意识有所恢复,看清面前之人,嘴唇微张,蓝徽容急俯下身去,隐约辨出皇帝说道:“刺-我-大-椎――”蓝徽容忙将金簪自皇帝丹田拔出,用力刺入他大椎穴中,皇帝身躯一震,吐出一口长气,原本僵硬的面容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蓝徽容大喜,忙扶起皇帝上身,唤道:“父皇!”

皇帝声音极为微弱:“容儿,朕对不住你!”

蓝徽容欲将皇帝扶起,道:“父皇,现在宁王正在调度兵力,您得赶紧出去才行。”皇帝微抬了一下左手,孱弱道:“容儿,你听朕说。”

蓝徽容急道:“父皇,迟恐生变,宁王此时若是进来,你我危矣!”

皇帝轻轻摇了摇头,喘道:“容儿,朕的心脉早已被震断七分,虽存了这一口真气,但一盏茶内必将气绝身亡。到时,你尚未带朕走出宫门,只怕还得背上弑君的罪名,时间不多了,你现在用心听朕说。”

听得皇帝命毙在即,蓝徽容最后一线希望破灭,跌坐于地,泣道:“父皇,容儿听着,您说吧。”

皇帝正待说话,眼神忽然瞥见先前被简璟辰撕碎掷于地上的清娘画像。他心中大恸,颤抖着伸出右手,指着画像,蓝徽容忙过去将画像拾起,递到皇帝手中。

皇帝右手紧紧攥住画像,喘息着,痛悔着,眼角终缓缓落下泪来。他这一生,辉煌灿烂,亲手打下了这万里江山,创立了不朽的帝业。他纵横沙场数十年,一身艺业更是天下无敌,他饱经风雨,历经迭变,心志始终坚如磐石,从来不曾掉过眼泪。就是当年清娘当着他的面跳落悬崖,他也只是心痛,却没有掉过眼泪。此刻,面对自己即将终结的生命,面对这个被亲生儿子弑父篡位的凄凉结局,他终痛悔难言,怆然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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