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出书版)(47)

这日早晨起来,蓝徽容便觉天气有些反常,十分闷热,天一直阴沉沉的,云层渐厚,累积成吓人的乌青色,但雨却始终没有落下来,汗意从每个人的额间背心透出,军营中流动着一股难闻的湿燥之气。

慕世琮的脸色也如天空一般阴沉,自早上起便不发一言,蓝徽容为他端上茶水,他冷冷地盯着她看了一阵,直至孔瑄打帘进来才拂袖而去。

孔瑄见状苦笑一声,向蓝徽容轻声道:“今天万事小心一些。”

“怎么了?”

“今天是聂老将军的忌日,别人还好,你得躲着他些。”说着匆匆追了上去。

蓝徽容也曾听崔放隐隐提起过聂老将军的事情,知是慕世琮误信西狄国暗探,累得聂老将军惨死流火谷,具体经过并不得知,但知这是慕世琮心中最深的一道伤口,经过几天的朝夕相处,她觉得这小侯爷倒也不似先前认为的那般孤傲,偶尔还可见他天真率性的一面,想起他始终无法治愈这道伤口,轻轻摇了摇头,转回帐中替他将战袍细细叠好。

至黄昏时分,雨终于大点大点地砸落下来,越下越大,仿似天上开了个大口子,倾盆而下。蓝徽容见雨势甚大,便打消了去山间沐浴的念头,坐于帐内,望着帐外沉肃的大雨,两个时辰过去,都未见慕世琮回来。

想起他今日的神色,她便隐有担忧,等到亥时末,仍未见他回转,蓝徽容终按捺不住,披上蓑衣,奔到孔瑄营帐。

孔瑄刚刚睡下,听得蓝徽容在门口轻唤,忙披衫出来,见狂风将蓝徽容的蓑衣高高扬起,她纤细的身躯似就要随风而去,忙将她拉入帐内:“怎么了?”

“侯爷是不是还在王爷大帐?”

“没有啊,王爷知侯爷今日心情不佳,晚饭后的功课也未考究了,侯爷在我这处呆了一会就走了,怎么了?还没回营帐吗?”

两人对望一眼,孔瑄也迅速披上蓑衣,取过一盏气死风灯,两人匆匆出了大营。

在大营内外细寻一番未果,孔瑄有些焦虑:“前年和去年今日都是在潭州,还有蕤儿镇着他,他不敢乱来,今年在这军中,只怕他非将三年来的积郁狠狠渲泄出来才肯罢休,现在是非常时期,若是有个差池,可------”

蓝徽容却比他镇定,想了一下道:“我们分头找,雨势这么大,拖久了不是个办法。”孔瑄点了点头,两人约定每半个时辰,回那日比武的林间碰头,便分头上了山。

十九、赌局

暴雨倾泄,山间泥泞难行,蓝徽容即使披了蓑衣,也是全身渐湿,手中气死风灯摇曳闪烁,微弱的灯光照映下,她在山间寻找良久,仍未见慕世琮身影,心中忧虑之情渐盛。

她与慕世琮虽从一开始便交恶,也甚少说话,但从崔放和孔瑄的口中,从全营将士崇敬的目光中,她也知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并不是那等刻薄寡恩、冷血无情之徒。

她记得母亲曾说过,看一个人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单从他的言行举止去判断,而需从长期的相处,多方面、多个人口中去了解他,所以,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她渐渐能够看到慕世琮冷酷外表下也有着一颗纯善的心。

单从他始终放不下聂老将军之死一事,蓝徽容便对慕世琮有几分敬意,一个人知道自己做错事,并勇于承担这份责任,便是一个真正有勇气的人,他身为侯爷,属下在军事行动中阵亡本也是正常之事,但他没有推卸责任,有自责的勇气,便不是一般的王侯贵族之流所能做到的。

眼见风强雨盛,山路难行,蓝徽容就着依稀的灯光摸索着进了一片树林,林间漆黑一片,她举着灯笼看了一圈,未有发现,正待转身出林,忽然停下了脚步。

林中黑暗处,一个孤独的身影靠住大树,风雨将他衬得如黑夜中独行的狼,又如苍穹下落单的大雁。蓝徽容抬眼望去,又似见到了沙场之上,血河蜿蜒,浮云遮盖四方,只有他沉重的背影迎风而立,锋棱尽出后蹒跚而行。

蓝徽容慢慢走近,慕世琮缓缓抬起头来,风雨中灯火摇曳,悠悠天地承载着最深的记忆,一瞬间,蓝徽容看到了他眼眸底处的血腥和戾气,心猛然一惊,来不及反应,慕世琮已扑了上来,右手紧紧的扼住了她的喉咙。

灯笼掉落于地,蓝徽容举手相抗,却被慕世琮左手扼住腰腹,使不出内力,喉间力道渐紧,也无法呼出声来。

慕世琮将她推至树上,蓝徽容看得清楚,他的眼中闪烁着伤痛与绝望,浓烈的酒气扑入鼻中,颤抖的声音在风雨中清晰传来:“说,你是不是西狄贼人派来的暗探?!你这次又想来害谁?你说啊?!”

箫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