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快醒醒/只怪圣僧太妖孽(6)

不待我回过神,希音便将湿淋淋的我横抱起来,在一群脑袋的大呼小叫声之中踏进大雷音寺的大门。

我勾着他的脖子,从这个角度将将能望到他玉琢般的侧面。春晖洒落,那股莫名的熟悉之感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一时间,胸口突突跳得厉害。

莫不是……我从前见过他?

“我脸上可是长了什么东西?”希音睨我一眼,淡笑道:“姑娘为何一直盯着我瞧?”

“没、没有。”我心慌意乱地垂下脑袋,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眸。

他将我端端正正地放在房中的竹藤椅上,道:“你在冷水中浸泡许久,眼下你的伤势尚未痊愈,千万不能着凉。热水已经备好,你赶紧洗漱一下。”

我犹自沉浸在方才的怔忡之中,呆呆地抬起头将他望着,良久不得言语。

“有什么问题吗?”他挑眉笑睨我。

我呆了呆,立马调整面部表情,正色道:“没有。”

“我稍后过来替你诊脉。”丢下这句话,他便扬长而去。

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下滋味万千。然,转念一想,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貌有相似并不奇怪,或许从从前见过与他想象之人,如今失忆了便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嗳,是我多想了。

***

泡在热水里,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浑身上下的伤口皆是针扎火燎般疼得厉害。我一边龇牙咧嘴地倒抽着冷气,一边在心底骂了声娘——这个澡洗得未免也太过艰难困苦了。

一切收拾停当,我换上一身干净的布袍,推门而出。

希音手提竹箱,正月白风清地静立在小院中。有风轻送,桃花纷纷而落,若漫天花雨款款而落,花瓣肆意点缀在他的肩头。薄唇微抿似勾非勾,眉梢入鬓似挑非挑,也不知是人入画还是画描人。

这人明明长了一张招桃花的脸,却偏要来当圣僧……他是想逆天吗?

我一时怔忡,手扶门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举手投足之间有一副不可言喻的高贵娴雅之气。

“过来。”他招了招手,旋即一撩衣袍,坐在桃花树下的石凳上。我甚是听话地点了点头,这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慢吞吞地坐他对面坐定。

希音取出一个食盒推到我面前,道:“来,先把这姜汤喝下,祛寒。”

热气腾腾的姜汤携来一股辛辣呛鼻的气味,我委实不喜这味道,胃里不禁有些波涛汹涌。我踯躅一瞬,遂大义凌然地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一时间,如有一道烈火从嘴里一路燃烧到腹中。

谁料,这厢我灌得太猛,喉头一个咯噔便呛得连连咳嗽,咳得撕心裂肺,恨不得连心肝脾胆一齐咳出来方才爽快。

那双凤眸之中漾出几分笑意,希音甚是贴心地替我顺了顺气,道:“慢点喝。”

我一边抹泪,一边勉强道:“多、多谢圣僧……”

“姑娘不必言谢,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语毕,他复从那竹箱中取出一些瓶瓶罐罐和一个精致的小布包,道:“请姑娘转过身将上衣褪去,我好为你上药。”

我的眼皮抽了抽,似有一把火从耳根后燎起,一路将我的面颊都烧得红红火火的。“这、这……难道寺里除了我没有其他女性吗?”纵然是对方是和尚,到底也是个男人……

“没有。”希音答得风轻云淡。

这……我残念地僵在原地,一手来回磨蹭自己的衣衫,喉头如被堵住似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谓医者父母心,姑娘不若将我想做你的父亲或是兄长。况,出家人四大皆空,入目之物不过幻相,是以姑娘无需介怀,还是治伤要紧,毕竟那河水并不十分干净,若是伤口感染,恐怕会引起并发症,届时便麻烦了。”顿了顿,他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若姑娘实在不愿由我来上药,我可以吩咐戒色戒酒他们来做。”

我噎了噎,眼前浮现起葫芦脑袋和团子头的脸,忙不迭摇了头。再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觉得甚有道理,遂默默地转过身去,默默地解开衣扣,默默地将衣衫褪下。

春日虽暖,这般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仍觉有些微凉。清凉舒爽的药膏随着希音温暖的指尖在我的背上缓缓化开。微妙而亲昵的触感,堪堪叫我耳后根的温度又升高几分。

桃花翩翩洒落,恰好落在我的手背上。背后,似有一声轻笑遂风飘过耳际,却是轻若烟云,分不清是真是假。

我仰起头,望着桃花被风吹落了一瓣又一瓣,直到脖子微微发僵,这才听见他说:“请姑娘将身子稍稍侧过来些,你前胸还有刀伤。”

当时我就僵住了。半晌,说:“圣僧,这个我自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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