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和记(118)

我万分虔诚地凝望高悬在太庙墙壁上祖宗画像,从太祖皇帝一直到先帝,挨个上香祷告,跪拜叩首。

姜太祖赵筐硬出生贫寒,自幼靠贩卖竹筐为生,卖着卖着就揭竿而起,后来一路扶摇直上做了皇帝。开国立业的一代豪杰,最终竟死在其弟赵广义的“斧声烛影”之中,教人唏嘘不已。

太宗皇帝赵广义处心积虑,弑兄即位,在位不过数年便驾鹤西去,尚未能一展抱负。

……

先帝赵亨仁心仁德,与遥辇国签订“太渊之盟”,虽有辱国之嫌,却以此换来北境的安宁。其治下百姓和乐,安居乐业,可终究死在最信任的股肱之臣手中,落得个宠幸奸佞之名,受后世史书所耻笑。

那我呢?我是姜国第六任皇帝,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皇,我的下场又将如何?

直到日沉西山之时,所有仪式全部走完,我已然累得像一条哈巴狗,瘫坐在御辇里再也动弹不得。

望见皇宫大门的一刹那,我只觉得自己功德圆满,遂心满意足地昏死过去了……

52不要逼我当昏君

我再次睁开眼时,终于得偿所愿地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苏越清。他紧紧抿唇,一言不发地静坐在龙榻旁,眼中布满血丝,清俊的脸庞却没有半点人色。

他身后黑压压的跪着一大片太医,头压得一个比一个低,恨不能直接埋在地里。殿内鸦雀无声,人人噤若寒蝉,空气凝滞到极点。

什、什么情况?我不过吩咐圆润在我的茶水里面多放了十包安神药而已,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如果我不主动出击,照苏越清那磨磨唧唧的性格,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肯进宫见我呢。

我张了张嘴,喉咙又干又疼发不出声,仿佛被绵密细长的针扎过似的,只好连连咳嗽。

见我醒来,苏越清又急又喜,手忙脚乱地端起一杯水,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来喂我喝。我实在渴得厉害,就着他的手一阵猛灌。他温柔地轻拍我的脊背,说话时,语意中竟然带了几分颤抖:“瑶……皇上,慢点喝。”

我舒坦不少,抚胸顺了顺气,将脑袋靠在他身上,用只有我和他才听得见的声音说:“越清,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他眸光一黯,略带神伤地别过脸。

“你们都退下吧。”我挥手吩咐。那班太医如蒙大赦,登时连滚带爬,一溜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寝殿之内一片静默,两人相对无言,只有时间无声地流淌。

我抬眸凝视他,说:“我在等你解释。”

“我……”苏越清目光闪躲,神色越发惨淡,仿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半晌之后,他终究紧咬嘴唇,垂眸不语。

“越清,你不是圣人。”见他这样,我反倒平静下来,淡然道:“不要总是把事情埋在心里,试图自己一个人解决。攻城之前,你要我相信你,你说一定不会再隐瞒我任何事情,我都听你的。

“可结果呢,你就告诉我你要当昭君、当文成,你要以身献国,娶夏国六公主?好,我相信你有苦衷,我试图说服我自己,再多给你一点时间,所以我一直等你来向我解释。可我等了一天又一天,你依然不曾出现。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害怕面对我,还是害怕面对你自己。我的确愿意相信你,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要我怎么相信你?”

他勉强扯了扯唇角,温言道:“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你恨我怨我我都接受。瑶瑶,对不起。”

“我不要听这句。今日若非我当众昏倒,你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肯见我?”我扳过他的脸,强迫他正视我的眼睛,不意外地捕捉到几分惶恐。伤痛与愧疚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做决定,我接受?为什么我们之间要有这么多羁绊?从前你碍于舅舅的养育之恩,不得不听从他的安排。可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你能告诉我,这次是为了什么吗?”

他指节收紧,青白色的骨节隐隐可见,“对不起,我还不能……”

我早该知道他就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他总是有太多的顾忌,总是将自己的感情排在末尾。我不明白他在逃避什么,既然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今天我便非要逼他给个交代出来。

“不说是吗?好,没关系。反正你一走,我很快就会看不见的,眼不见为净,听过吗?眼不见为净!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诞育皇嗣。在我彻底失明之前生一个孩子,生孩子而已,跟谁生不是生?你说对吗?跟谁生不是生!”

“不、不……不要,瑶瑶……”苏越清语无伦次,眸中顿时掀起万丈波涛,身子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还有什么资格叫我不要?你说不会放任我成为孤家寡人,你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可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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