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阮愣了下，摇下窗户扭头想问他干嘛。

她看到戚斫一弯腰把脸凑到窗前。风吹起了他黑色的额发，露出光影浓重的眉眼，昏黄的路灯落在他眼眸里，映出一点金色的光圈。他侧头对她笑了笑，说“外面冷。”

*

程涵宇和池阮熟了没多久之后，就有项日常活动。靠着放学后的那几个小时，他两差不多把整个区的电玩厅、网咖测评个遍，时不时还去夜店见识一下市面。

他们长得打眼。在别的高中生灰头土脸、点杯酒都要看身份证的时候，他们换个便服一路畅通无阻，顺路还能被搭讪，连甩个四、五个联系方式。

程涵宇本身上是个中二病幼稚鬼直男，支支吾吾半天只有一句“我妈不让我早恋。”

这时候，就轮到池阮上场了。

程涵宇亲眼见证，有一次她直接从书包里抽出本《易经》，掐着手指对搭讪的人装神弄鬼，“鄙人自幼习命理，掐指一算，八字相克，如果强逆天意，必定导致灾祸…”

虽然程涵宇到现在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信了，还是觉得他两是神经病才离开的。

他两在帝都混迹了那么久，多多少少培养了点兄弟情。程涵宇潜意识里，池阮根本不是女孩子，是自己一个游戏打得好、有点娘炮的兄弟。就是胸前多几两肉。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看到戚斫一和我都不在后，第一反应是想着给兄弟分享八卦，然后，给我发了条大声嘲笑戚斫一的微信语音？”池阮一拍桌子，震的粉色水杯旁的《金瓶梅》从垒的老高的书堆上掉下来。

“不然呢？”程涵宇一脸无辜的拉紧校服，往后缩了缩。

两人面面相觑。

三分钟后，池阮冷漠的扭过头。

是真的很尴尬。

收到那条微信之前，池阮和戚斫一之间气氛竟然诡异的和谐。虽然池阮也觉得自己当时，鬼迷心窍，就看着戚斫一往山下开。

无数高楼被飞速甩在身后，城市的灯光映射在布满雾气的车窗上，氤氲成一团的的色彩里，戚斫一侧脸上时不时有光影滑过，显得的他睫毛漆黑浓密，鼻梁高挺。

车内没有放音乐，就是暖气开得让人昏昏欲睡，呆久了池阮还闻出了车内喷的香水。她以前去池宿薇公司找她，等太久睡着了，最后被送回家的时候，在她秘书开的商务车上闻到过。

“这是什么香水？” 池阮随便找点话题。

“我不知道。是我爸司机搞得吧，或者我家管家。”戚斫一转了转方向盘，眼睛注视着前方，“你是喜欢这个味道吗？”

“不喜欢。”池阮觉得老是让她想起自己妈。

戚斫一扭头看了她眼，“要不开下窗？我把暖气再开大点。”

“不用。”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高档车果然就是高档车，车内真是一点杂音都没有，池阮看着窗外喧闹的街头，只听到自己和戚斫一的呼吸声。

池阮啊池阮，让你说不喜欢，这怎么聊天嘛？

池阮懊恼了一会，注意到戚斫一偷偷摸摸往自己这边看了了几眼，动作幅度很小，又非常迅速。

他想说什么？

池阮突然有种预感。

一分钟后，戚斫一问：“你来帝都过的还好吧？”

来了来了，据说所有前任再见面时都会玩的问题。池阮在心里说。

“挺好的啊。”池阮说，“我妈对我也挺好的。”

“那就好。”

车开到了红绿灯，在一排车后停下。

池阮盯着戚斫一，他还是目不转睛注视着前方，侧脸那一小片皮肤白得仿佛玉脂。

多看了两秒，池阮发现他肩膀上蹭着一片现场洒落的亮片。

她下意识伸手，指尖离肩膀还有3、4厘米的时候，看到戚斫一一只手扶着方向盘，肩膀晃动——他扭头把脸凑了过来。

池阮原本落在他肩膀高度的视线，往上移。

半空中和一双黑色的桃花眼对上了。

少年的脸，突兀的被一道界限分明的光影切割开来，半张脸埋在暗中。灯光下的那只眼睛，像颗日光下亮晶晶的褐色玻璃珠子，几乎要淹没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

怎么看起来有那么点跃跃欲试…？

池阮；“？”

“你是不是…”池阮有些犹豫。

戚斫一僵硬的眨了眨眼睛，没动。

“以为…”

她的视线移到侧脸的伤痕上，“我要给你脸上贴创可贴？”

池阮最后半句话说的飞快，可戚斫一的动作更快。他仿佛被按了开关的机器人，飞速扭头坐正，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戚斫一没回头，冷静的直视前方，启动车辆。“没有。”

“没有吗？”池阮歪着头，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