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舍的·零·秦失其鹿(97)

“将军,该为大公子送行了。”亲卫低声提醒道。

王离站起身,面如沉水。

※咸阳※

婴站在升平巷的街角,目送着阿罗和宜阳王被虎贲军簇拥着,离开了长街。

那些虎贲军说是邀请,但看上去更像是押送。

不过只听皇帝命令的虎贲军,在咸阳城向来都是横着走的。婴站在夜风中思忖半晌,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既然连百官都被叫去为始皇发丧,那么身为皇室一员的婴理应也要同去。被分到他名下的宫殿因为偏僻久不居住,他早已在咸阳城私自建了宅邸,但因为作风低调,常居高泉宫,所以虎贲军理应找不到。

婴对始皇没有什么感情,也并没有想去送葬,而且现今胡亥登基,赵高执掌权柄,他需要做的应该还有很多。在等待这一队虎贲军远去之后,婴才从藏身的街角走出,低着头往自家的宅院而去。

这一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下邳※

沂水静静地在深夜流淌,横跨沂水的圯桥之上,一名青年男子正仰着头看向璀璨的星空。

这名男子身形瘦削,肩上披着一件纤尘不染的白袍,他比一般人要瘦上许多,脸部的颧骨都瘦得微凸了出来,更显得他的五官分明。他的面容清俊,但也架不住他的不修边幅。他的长发因为懒得打理,只松松地系在脑后,脸颊边还有未刮净的胡茬,给人一种邋遢的感觉,可那双锐利的眼睛又让人不容忽视。

没有人知道,这名男子曾经在博浪沙行刺过秦始皇,虽一击不中,却全身而退。

这名男子遥望星空,许久之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星象紊乱,乱世又将重启……”

※会稽※

操练了一整日的魁梧男子走进屋内,把手中的虎头磐龙戟随意地放在了兵器架上。这柄虎头磐龙戟是他少年时在战场上捡到的,用起来顺手至极,便一直没有离身。

不过相比起来,他还是更在意床边的花花草草。

低头欣赏了一阵后,魁梧男子拿起一旁的水壶,一边细心地浇着水,一边温声唠叨道:“多喝点水,早点发芽哦!”

※龙城王庭※

顺利逃回王庭的冒顿王子,此时正亲手雕刻着一块雪白的狼骨,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十支已经做好的骨鸣镝。

每当他制作一支骨鸣镝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起草原上被他戏弄的那个小兵。

好像……是叫什么韩信来着……

也不知道最后死了没有。

寥寥几刀修整了骨孔边缘,冒顿王子心不在焉地把玩着刚刚做好的骨鸣镝,用渗着血一般凛冽的语气缓缓道:“从此以后,本王的骨鸣镝所射之处,尔等也要齐箭射之!”

“诺!”帐篷中的亲卫们,低声整齐地应喝道。

※咸阳※

胡亥站在铜镜前,伸开双臂,任凭内侍一件件地为他穿上皇帝冠服。

中衣中裤、罗縠单衣、玄衣绛裳、襭夹……因为他登基得太仓促,织室并没有为他准备合适的冠服。据说织室的首席织婢若是在的话,一晚就可以用现成的皇帝冠服为他改好尺寸。只可惜据说那位首席织婢因为急症已不幸身故,织室那边还在加急做他的冠服。

所以他便只能拿来父王的冠服应急。在最外面的衮服穿好之后,就更显得宽大而不合身,铜镜中的人影透着几分滑稽,像是小孩子在偷穿大人的衣服。

就像是他偷来的皇位一般。

胡亥至今还有些茫然,他就这么轻易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不知道第几位被命名为孙朔的内侍转到了胡亥的身前,为他系上内侧的深衣腰带,然后理顺了衣服的褶皱,最后缠上刺绣上滚云纹的黼黻腰带。

另外旁边的小内侍手中的托盘之中还放着通天冠,和只有帝王才能佩戴的五彩绶,黄地骨、白羽、青绛缘、五采、四百首……还有秦始皇的随身佩剑,长七尺的太阿之剑。

胡亥头一次身上被挂着这么多东西,一开始还比较新奇,被折腾到现在就只剩下厌烦和劳累了。

“如此足矣。”胡亥瞥了一眼墙角的青铜漏壶,不耐烦地催促道。他也要去骊山为父王送葬,眼看着就要来不及了。

内侍们纷纷加快了速度,但他们都是第一次服侍皇帝穿戴服饰,这样一着急反而更加手忙脚乱。

“不须如此,汝无须去了。”一个身穿五彩鱼鳞绢深衣的男子信步而入,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听起来好似无害,但胡亥身周的内侍们早就熟知其暴虐,捧着托盘的小内侍不禁都颤抖起来,其上的饰品配饰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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