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缟素(22)

步幽晴淡淡道:“这淡竹的形态,看上去倒有些像我府内的,太子可还记得我府内的竹林?”步幽晴对上赵璟的眼神,又提醒说明道:“就是越过水廊,往我‘独幽居’途中的那片。”

太子赵璟笑开了颜,点头开怀道:“本宫当然记得,小时候去到将军府,便特别喜欢在那片竹林中玩耍。”

就因为是你府中的,我才会命人特意寻来同种竹子,栽于自己的起居楼阁之外。赵璟微感,只不过,这番话他还不敢说与她听。

步幽晴微微一笑,赵璟只觉清风拂面,心情大好,一早上的焦躁担忧仿佛都已抛到九霄云外,现在他只想牵着这双软滑冰凉的手,永远徘徊在这淡竹林中。

“我记得那时候,我,惊洛,明霏还有你,四个人总能变出花样来折腾你家那片竹林。”赵璟神态温和,忆往昔道:“你还好,只喜欢拿着一些我们都看不懂的竹简,一个人躲在竹林深处去研读;你哥哥惊洛却喜欢做竹箭,老是偷了步将军的佩剑过来砍竹子,被发现以后,就会当场被修理得惨兮兮;明霏嘛……那时候太小了,我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拖着一只比他人还高的篮子,踉跄的在竹林里挖竹笋的模样,还有……”

赵璟谈性正浓,只觉得身后的人停住了脚步,他止住话头,往后看去,只见那张精致的脸上笑意全无,苍白若纸,赵璟心下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要知道,步将军、步惊洛、步明霏这三个名字在幽晴的心中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怎可以将那痛彻心扉的伤痛如此轻易的撕扯开裂。赵璟心中后悔不已。

“幽晴,我……”他想解释,却发现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即使他再解释千句万句亦无法抹去,因为伤害已然造成。

步幽晴挣开赵璟的牵制,神情落寞的独自走入竹林,看到一棵特别高壮雄伟的竹子,竹叶间开着雪白雪白的花,很好看,却很凄惨。

竹子一旦开花,便离死期不远了。那花,是它们在这世间最后的见证。

即使淡泊如竹,在垂死前也会凝聚生气,开出美丽的花来,向世间证明,何况是人?

平淡无奇,庸庸碌碌,忍气吞声才是人生最悲哀的事情。

赵璟亦步亦趋,跟在其后,见她抚竹感怀,眉目凄清,心头一动,不禁上前道:

“过去的事既已无法改变,幽晴该学会如何放下了,死者已矣,不是吗?”

世上之事瞬息万变,即使他贵为太子,亦有他的无奈与悲哀,唯有放下,才能使人得到平静。

步幽晴扶住老竹,幽沉沉的向后瞥了一眼,唇边漾出笑容:

“好冷,进去吧。”

“……”

步幽晴率先步入听雨小筑,赵璟在其身后,只觉得她的背影上空无端笼罩着几许阴霾,当即知道,自己的劝她还是没有听入耳内,虽然心痛,但也知晓,她所经历的绝不是那种可以一笑置之的惨痛,在经受那般的惨痛之后,独自存活,有冤不能伸,有仇不能报,日复一日,抑郁的情绪侵蚀心魂,煎熬痛楚。

可是,这一切根本无法改变,幽晴做不到,身为太子的他亦做不到,她这一生注定要在忧郁无解的心境中度过,而他能做的,也只有相伴一生而已。

屏退了听雨小筑内的所有宫人,赵璟请步幽晴入了雅室,竟自己动手煮水泡茶。

步幽晴也不是第一次来这,便自主除下披毡,坐上暖榻,老神在在的等待赵璟泡茶过来。

“像今日这般闲逸的日子,今后怕是不多了。”赵璟端着茶具走至暖榻前。

步幽晴起身接过一些杯子,随口问道:“怎么了?”

“父皇让我执掌禁军。”赵璟边摆放茶具边回答。待一切摆妥,他也坐上暖榻,与步幽晴相对,茶几上精致的炉子上已然有几缕白烟泛起了。

“对了,太医院给你开的药,你还在吃吗?”赵璟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冒烟的茶炉。

步幽晴擦拭杯子的手却停下了,她不解的看着状似不经意的赵璟,随即恢复道:

“在吃啊。不过这几日在雪域轩中,倒是有些忘记了,回去后我便让青莲补上。”

赵璟听她这么说,猛然抬头,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禁让步幽晴心中犯疑,只见赵璟抿了抿干涩的唇,呢喃道:

“我道你今日精神怎么好些了……”原来是这几日没吃药的缘故。

“太子,你说什么?”步幽晴假意未听到他的那句呢喃。

却见赵璟目光游离打起了哈哈,垂眸沉吟片刻后,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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