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163)

十点钟,我重新回到了围墙外面,绕着围墙一圈圈地走。这里人很少,很安静,安静的仿佛生命的存在都是一种虚幻。口干舌燥,很想喝水。监狱不远处有家小卖部,我要了瓶矿泉水,大口大口的喝,一气灌下了半瓶。

“多少钱?”

“十块。”

我眉一挑,黑店!我没有多说什么,存在即是真理,黑店生存下去自然有它的道理。我木着脸伸手掏腰包,这不掏还好,一掏骇了一头一脸的冷汗。我看着破了一个大洞的包包,目瞪口呆。早就听说公交车上遭遇扒手的概率大,可听说跟亲身体验完全是两回事。我苦笑着对着包包的破洞叹了口气,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到了硬硬的手机,竟如释重负。还好还好,手机还在。转念又生出难过,手机在又怎样。

幸亏钱包里也没多少钱,就是一并丢失的证件补办起来比较麻烦。

“囔,二块,我只能给你这么多,剩下的四块钱我还得坐公交车。”我指指包上的大洞,面无表情,“你也看到了,出门不吉。”

中年妇女的店主瞭着耷拉的眼皮从报纸后头扫了我一眼,冷冷道,你钱包丢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倒是笑了,直觉得妙哉,是也,我钱包丢没丢干卿底事。难不成就为了我钱包丢,她还降价促销了不成。

我想了想,拿出手机,对着一个个的电话号码竟然无所适从。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看上去有很多选择,可是到了临阵却蓦的发现,根本没有那么多条路。我不敢打电话给爸妈求救,不是怕讨骂

,而是怕面对我妈失望的眼神。至于朋友,熟悉到可以过来救我于水火之中的,比如浅浅之类,似乎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我笑了笑,收起手机,意图跟店主谈判。抬头的瞬间,却讶然地看见墨鸦黑的头发,泛着晶莹的光泽往店面一步步的走来。

“柏子仁?”我惊异抬抬眼角,下意识的看看周围,笑道,“不要告诉我,这附近还隐着什么高级私人会所,藏在深山吾不识。”

他似笑非笑的睨我,盯着我瞅了一会儿,直看到我心里发憷,半晌,柏大少发话了,怎么回事?

我头疼的紧,惫懒不堪,直奔主题,柏子仁,借我十块钱。

柏子仁笑着摇摇头,伸手拉我走。忙着看报纸的店主急急地喊,哎哎哎,柏子仁没理睬她。诡异的是她也没有真追出来。

这世道,人善被人欺。

我怄得头昏眼花,忿忿然地抱怨,凭什么啊,看我好欺负!

柏子仁笑笑,淡淡地道了一句,他们做的也不是饮料生意,当然得拿提成。你又不需要他们帮你捎东西进去,干嘛傻乎乎地任由他们宰。

“出门怎么都不带点钱在身上。”他皱起眉头,教训道,“不知道出门在外什么都可以不带,唯独不能不带钱么?”

“谁说我没带。”我喝了口水,耸耸肩膀,指指自己的包,“囔,时运不济,遭贼了。”

柏子仁脸色大变,紧张地问,怎么回事?偷盗还是抢劫?有没有受伤?怎么才离眼几分钟就出事了。

我惊讶地看他,浅浅的抿了抿嘴角,公交车上被扒了而已,也没有多少钱,只不过身份证也一并丢了比较麻烦,不知道今天公安局接受不接受补办。

“哦,这样啊。”他撇开眼,转过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我熟悉的笑容,“来看望你小姨?”“不是。”我放下矿泉水,摇摇头,“我是去看望陆西的妈妈。”

柏子仁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良久,只问了一句,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无所谓的笑笑,“他们不让我进去,说我不是她的直系亲属,无权探视她。”

“你想去看望她。”他说的是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我转头,目光静静地在他脸上流淌。

“你是你们家的全权代表?”

“什么?”我消化完他的话,哑然失笑,“全权代表?怎么可能!”我怅然地吁出一口气,不无揶揄,“我是叛徒。我们家不恨死她就不错了。”

“你家人不肯原谅她?”

“我也不能原谅,不过出发点不一样。”我恨的是她生生毁了一切,世间最大的悲剧莫过于眼睁睁看着美好的事物毁灭。

“那你还要去看她?”

我笑了,淡淡道,这又是另外一个立场另外一重身份。于理不合,却合乎情谊。

“你倒是会尽孝道。”柏子仁手指叩击着车玻璃窗,笑容若有若无。我不言语,我很容易觉得疲惫,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

“既然你要尽孝道,我怎么都得成全你不是。”他笑容满面,笑容浮在眼珠上面,仿佛迷雾,掩盖了笑容背后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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