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16)

趁着他们弯腰放武器的间隙,翟羽冲一直愣怔怔看着这里的顾清澄比了个口形——“走!”

顾清澄猛地一震,似突地回过神来。身旁马车的马匹在遇劫最初便被砍掉前腿,她明媚眼波转了一周,一提气运起轻功,脚尖在马车顶上一点,往土匪后方直直掠去。一路软剑或是下压,或是飞扬划过,借力同时,却又伤人不少。在翟羽都看得皱起眉头时,她终是抢到一马跟前,软剑先将马上山贼几剑斩杀,再狠狠刺入马臀。马猛然吃痛,起身一声长嘶,随后狂奔而出。

场中所剩无几的山贼暴动起来,却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惊马远去。可顾清澄清脆的嗓音却还远远的飘了回来:“我找人来救你!”

而顾家仅存的两个下人对看一眼,也忽于此时横刀颈上,齐声喊道:“谢长孙殿下相救。”话音一落,便干净利落地抹了脖子。

眼前变故让翟羽瞬时如置冰窖,遍体生寒。

“看,你们果然是认识的,”大胡子的笑声也于此时响起,更凑近她脸,摇着头叹息,“只是她显然比你心狠呀,你说对么?长孙殿下?”

“皇长孙?”有山贼低低问了一声,随后便有人高喊:“抓回去祭潭!”

“祭潭!”

“祭潭!”

……

随着喊“祭潭”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整齐,翟羽从不敢置信中渐渐回过神来。

顾清澄是真的傻到完全不明白她这样一句话的后果,还是……故意想害自己死?

撇开她的那俩手下的“坦诚”不说,她那一句会回来救自己,便等于承认了她们相识。

如果那俩手下明显是想置自己于死地的行为与她无关,他们是受何人指使?顾昌?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而如果和顾清澄有关,她又是为什么对自己动了杀心?

翟羽苦笑,看来之前她所认为的和顾清澄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想法,或许要被推翻了。

不行,她不能把自己的命压在顾清澄身上。

虽然听不懂“祭潭”是什么意思,但看这些山贼义愤填膺的嗜血模样,定是没好事的。

坡下,那最出众的侍卫与另外一人忽运起轻功,直直朝坡上掠来,看样子是想将她从大胡子手中救出,而其余人等也已经重新拾起手里的剑,与蜂拥而上的山贼缠斗在一起,为那两人掩护。

翟羽眼睛大睁,找到那名她在心里承诺会提拔的侍卫,刚好对上他的视线。她正想着故技重施地对他施个口型让他赶快调头走人时,脖子上的手却突地收紧。

“这次你又想让谁走呢?”大胡子略带笑意的低哑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的手却忽然松开,挣扎着的翟羽便从他指间直直往地面坠去。可怜她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颈后就是一痛。眼前景物霎时迷蒙,翟羽睁着眼睛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再次恢复意识时,眼前却是一片黑暗,翟羽感觉到眼睛上覆了东西,而自己正被困紧手脚,吊在一根原木上,四肢朝上,背部朝下……

虽然知道不应该,翟羽还是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以前祭祀时看到过的抬去祭坛的活牲。

看这颠簸的情况,和深浅不一的行进步伐,现在估计应该正走在山间小道上;而随着寒风刮上面颊,倾袭而来的阵阵湿寒,让翟羽揣测目前应已入夜,而近处多半有个湖……

翟羽忽地一个哆嗦,该不会他们说的“祭潭”不是她原本想的“祭坛”而是真正的往潭里祭吧?

这想法使得她如一脚踩空,心跳陡然加速,脊背也开始细密地冒出冷汗。她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绑着她的绳子比她的大指还粗,且捆得极紧,真不知他们对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刚想到这里,行进却突然停下,这里貌似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她隐约能听到很多细碎的交谈,而一片人声熙攘中,有人开始解她手脚上的绳子,将她从那根原木上解下来,却一左一右各有一人死死钳着她手臂,粗鲁地将她往前推搡了两步,再将她手举高又一度捆在一起。

眼上覆着的布被解掉的瞬间,手上的绳索却猛地将她提离地面,眼前火光乱晃晃的刺眼。

翟羽连忙将眼睛闭上,微眯了好久才试探着睁开,这才看清自己身下的确是一个湖,此时蛰伏在阴森森的夜里,像是伺机而扑的野兽,散发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气。

而捆着自己的绳子搭在悬崖上的一个木架上,正正将自己悬空吊在了这寒潭上方,崖下潭边黑压压的全是人,每两三个人中就有一人举着火把,那晃得她眼花的耀眼的火光便是由此而来。人群里还有一片凹下去的地方,是她的侍卫,被蒙上眼睛绑在一起,硬生生让人压着跪于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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