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50)

直到齐丹青去世,他终于难得地对她温柔,就那么一点点,便让所有期冀起死回生,让她痴心妄想也许他也会真的心疼自己,他也会关心在乎自己……

这次,终于是他亲手,将她偷藏着的美好梦境全部砸碎,那些碎片湮没至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翟羽,”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即使看不到,也要好好铭记这一刻。记得自己的尊严和感受对他而言有多么不值一提……从今往后,好好恨他,再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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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是打算一直清醒着,将所有的痛与侮辱全部铭记在心。可到后来,翟羽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铺了狐裘的马车上,没了捆缚,穿戴整齐,除了没有裹胸;眼睛睁开,也能直接看见车内的陈设……若不是身上有难以启齿的痛楚,她都快以为不过是场噩梦。

自嘲的笑笑,再一度撑开沉重的眼帘,就看到了小满。

见她醒来,小满便手脚麻利地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翟羽裹了狐裘坐起身,接过水漱了漱口,吐掉,再开口问:“这是?”嗓音粗噶得像是砂子在磨。

小满再从一直温着的壶里斟了杯温水给她喝,恭声回答:“是去江南的路上,是奴婢带殿下上的车,没让别人看见。”

他倒是神通广大又考虑周全。

翟羽冷笑了一声,又问小满:“那琛王人呢?”

“王爷还有一些其他的事要处理,并不跟我们一起走。倒是珏王爷试图来看殿下,被奴婢挡了回去。”

其他事?

翟羽无声地笑,脑海里出现他冷漠离开再让小满进房收拾残局的画面,怔了好一会儿后,才叹了声气,对小满说:“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小满愣了会儿,渐渐低下头去,捏着拳,似是又在做着什么斗争。这神情落在翟羽眼里,就让她想到了昨晚,她告诉自己母妃在长思苑等自己时也是这副表情。后来才明白,她是在暗示自己母妃出了事。可为什么不明说,而也是这般困难的才下决定暗示自己?只能说明她担心违背了她主子——翟琛的心意。

翟琛的心意还能是什么?

翟羽又一次觉得自己可笑,以往生活里还有更多此类的蛛丝马迹,只有自己一直故意忽视逃避。

“有什么话就说吧。”又发了会儿呆,翟羽回过神来时,隐隐叹了声气,经历了一次后,她实在怕小满这样的表情。

小满却突地在马车里对她跪下了,膝盖蹭着地面磨到马车另一侧,从一直温着的另一个壶中,倒出一碗药来。药汁的味道很快弥漫在整个车厢。小满将碗小心翼翼举过头顶,又一膝盖一膝盖地蹭回翟羽脚下,十足恭敬地将药捧到她面前:“殿下,请服药。”

翟羽拧紧了眉毛:“什么药?”

“这……这是王爷吩咐的……”小满难得的结巴,还说的又快又急,像是有谁在撵她,“是徐太医的方子,绝不会伤身体的。王爷……王爷还说……”

翟羽看着那黄褐色的药汁恍然大悟这药是做何用途,心里又有火气在翻江倒海,几乎压制不住。冷冷笑了许久后,翟羽咬着牙,故作无事地抬了抬下巴,问:“他,还说什么了?”

小满高捧着碗,依旧低低伏下身去,声如蚊蚋,“说,昨晚,是他一时失控……”

翟羽原本以为经过昨天一晚上,心口千疮百口,对任何事都该无惧了,可他如今避而不见、一句失控、叫小满送来一碗避子汤的行为,却依旧让翟羽明白,他真的还能雪上加霜,做的更绝;而她,也还能体会到何谓更痛……

“我不喝……”翟羽捏紧拳头,故作淡然地别开了头。

“殿下……”小满似也是要哭了出来,凄凄怆怆地喊了她一声后,又说,“殿下还请不要意气用事,若是……真有了……”

翟羽喝了口水,悠悠闲闲接过话:“让他给我、还有他的孩子收尸。”

小满惊了一跳,放下了手里的药,表情却一点点死寂下来,低头缓声道:“王爷说了,殿下不喝药,小满便是死。”

“那你就去死。”

翟羽话音刚落,小满就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往自己胸口扎去。翟羽眸光一凛,狠狠掷去手中茶盏,将那匕首打落在地。

“为了他值得?命真的不要了?”翟羽气得颤抖。

“小满的命本来就是王爷的……”小满轻声嗫嚅道。

翟羽嗤了声:“真难想象他是怎么收买到你的。”

小满缄口不言。

翟羽弯腰,自地上端起药,深吸了口气,便仰着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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