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被这世界温柔相待(出书版)(32)

稍后到了吃饭时间,关上电视,就见两个小马达跑向饭桌,一迭声地喊:“妈妈,吃饭啦!”“妈妈,快来,吃饭啦!”……在耳膜爆炸前,我赶到餐厅,听见咚咚邀请,“妈妈,你和我坐在一起吧?”我欣然答应,坐到咚咚旁边的椅子上。刚要夹菜给叮叮,姐姐先撒娇,“我要我要,啊——”好吧,虽然我知道不能纵容喂饭什么的,但扛不住小女孩甜腻腻的撒娇,还是筷子一转,塞进她大张着的嘴巴里。往往这时,叮叮也会张大嘴“啊啊”地等着,两人排排坐的样子总让人想起动画片里张大嘴嗷嗷待哺的小鸟。

而到吃完晚饭,我们会去楼下看老头儿老太太跳舞,在路灯下手拉手转圈圈,打羽毛球,或是招猫逗狗;回家后照例要在跑步机上锻炼一会儿,叮叮在前,咚咚在后,咚咚喊着“叮叮我们跑步”,妈妈喊着“叮叮你慢点”,叮叮则甩着手臂喊“不要扶不要扶”;再晚点要睡觉了,睡前洗澡,叮叮习惯性拿起小水舀子喝洗澡水,咚咚坐在旁边的澡盆里哈哈大笑着打小报告“妈妈,叮叮喝洗澡水啦”,叮叮则欢乐地响应“妈妈,叮叮喝饱啦”;再再晚点擦干净了抱上床,咚咚开始扯皮“妈妈你今天给我讲几个故事呀?”“一个。”“五个吧!”“太多了,三个吧!”“好!”说完,叮咚二侠端端正正盘腿坐好,妈妈翻开一本绘本,给两个宝宝讲故事……

这就是我们的五小时,是最闲适满足的好时光,是我们极其珍惜却又不可多得的依恋。

“不可多得”,就是说,作为一个职业女性,因为要打一份八小时的工,所以我争分夺秒享受的,也只有这五小时。

不是没有想过辞职在家,做个全职妈妈,全心全意陪伴我的宝贝们——当然会很辛苦,但身体上的劳累总会渐渐减轻,我能留下的,是更多泛着奶香味的软绵绵的记忆。我不怕苦,不怕烦,我甚至想过,只要给我充足的时间,我会开车带他们去亲近大自然,会参照食谱给他们做更多色香味俱全的营养餐,会陪他们唱歌谣、说故事,会给他们拍各种好玩的照片、视频……这些都是爷爷奶奶无法做到的。我至今无法忘记,当我的咚咚拎着一本图画书跑到奶奶面前说“奶奶你给我讲个故事吧”的时候,奶奶摸着咚咚的头,答:“奶奶不会讲呀,奶奶不识字。”没人知道,当时,正准备去上班的我站在门口,有多心酸。

可是,尽管这个“做全职妈妈”的念头在心里起起伏伏,却始终无法付诸行动的原因,恰恰是因为,我想给孩子们一个更好的自己。

这不是借口——假使你见过那个因为产后抑郁而每晚掉眼泪的我,你会惊讶,会难以置信,然后,或许,会理解。

说起来,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彼时,咚咚刚出生,迎接新生儿的欢悦还没来得及展开,我在产房里被向来急脾气的母亲吼——她夜夜在病房照顾我,白天还要去我家正在装修的二手房查漏补缺,两处奔波的结果是身心俱疲,加之她向来不是好脾气的人,于是在我住院第三天朝我吼了一通我现在已经完全记不清的话。因为身体不舒服,也委屈,我就盖上被子偷偷哭。后来咚咚的纸尿裤用完了,呆哥忘记买新的,我觉得除了我压根没人把孩子的生活细节放心上,继续委屈,继续哭。再后来奶水不够,看咚咚一副饥饿的表情,觉得委屈了孩子,接着哭。这期间呆哥回来赞扬别人家的媳妇比他的媳妇学历低但够柔美,居然被嫌弃,我顿觉晴天霹雳,从此想起来就要哭,一口气哭足三个月……

今时今日再说起当时那段莫名其妙的产后抑郁期,所有朋友都惊讶:就这二货,也会抑郁?

可是偏偏,就是这个粗神经的二货,她真的抑郁了。

最抑郁的时候,产假里,我变成了一个只会围着咚咚转的陀螺——每天带她下楼晒两次太阳、喂六次母乳、洗两次澡、做两次抚触和两次被动操、洗二十几块尿布、洗三套以上她的衣服和两身我自己的睡衣……每天,我就在阳台上万国旗一样的尿片子下面掏出手机写微博,记录她今天笑了、昨天去海边了、明天要去外婆家了……我亲力亲为无限满足,当世界缩小到只有一间房子和一个孩子,我会忘记那些让我抑郁的缘由,哪怕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改变这一切的,是产后第四个月,我的编辑约我去北京做签售活动。我是带着吸奶器去北京的,周六早晨出发,周日下午回家,不过一天半的时间里,我很多次想起:咚咚吃饱了吗;咚咚睡得安稳吗;妈妈不在家,咚咚会不会想妈妈……但每次我打电话回家,迎接我的答案永远是“咚咚睡得很好”、“咚咚吃得很香”、“咚咚下楼晒太阳了,在院子里见谁都笑”……那是我第一次略有些失落又无限自豪地想:看,我的女儿,她是多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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