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
那个当爹的是怎么警告他来着?
“我已做主把小姨子送给白府,她是我送给龙儿的礼物,我不准你再见她,不准你再同她有瓜葛,否则……犬儿,你该知道你有什么把柄在我手里吧?若你不想之前的丑事被她知道,不想被她恶心厌恶瞧不起,就乖乖照我的话去做。”
那个把柄握在自己亲爹的手里,像噩梦一样笼罩着他。他早就知道,终有一日,他会拿出来要挟他,却没想到他会拿它出来扼住他的喉咙。
都是她不好,都是她让他难受,都是她让已金刚不坏的他多出了一个好大的弱点。他讨厌有弱点,因为他这只猴子头上刚巧有一位能压下一座五指山的如来佛。
“我不是来接人的。”
唐三好被这句话扼住了喉咙。
她那么想念的人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么伤人的话?
期待让她越来越沉溺,不上不下,快要不能呼吸,站在他面前都变得小心翼翼。一句话而已,凭什么用一句话他就把她轻易地丢开,不痛不痒得让人咋舌。
她要那种满是无奈的拥抱干什么?他特意跑到白府门口,就是来对她说这句话的吗?叫她别等了,别白日做梦了,别把太多压力和责任肆意地堆在他身上,他们不过亲热过一次而已,他没想过要管她的以后,她以后的以后,她的一辈子。
这种话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对她说,叫侍剑、奉鞭或者随便哪个谁知会她一声不就好了吗?
期望落空,变成了奢望。
“白公子,出门的伞。”她木讷地将手里的伞塞进白龙马的手里,按下鼻头的酸楚就要走人,“我先退下了。”
“……你不开口问我吗?”
“我不知道要问您什么。”
他盯着她低垂的脑袋,好半晌才开口道:“我不喜欢撑伞,明日开始,我出门遇雨,便由你来替我打伞。”
文人墨客最爱的是什么地方?自然是青楼胡同。
她不明白白公子是何用意,为何要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她踮高了脚尖才勉强替他撑稳伞,他却步子飞快,毫不考虑她能否跟上,也不在意自己前身早已淋湿了一大片。
露台林立,卖笑女子的调笑声,恩客间的嬉笑劝酒声不绝于耳。突地,白公子在一家酒坊前停住了脚步。他旋过身,不怀好意地朝她轻轻一笑,指了指那家酒厮的露台雅间。
她不疑有他,呆呆地抬起头,看向那露台。
“世子爷,您来瞧瞧我这首诗写得怎样?”
“很好很好,呃……不过,这是什么字来着?”
“……鹧鸪……”连字也不认识,您还看什么诗,“很好很好”个鬼。
“哦哦,不错不错,你这首鸟诗写得不错。”
“……”
“世子爷,您来瞅瞅我这幅画是怎样的意境?”
“甚好甚好,这两只野鸡很有意境。”
“……那是鸳鸯……”
“呃……看来几位同僚们都很喜欢鸟类,呵呵呵呵……咳,我敬各位鸟类一杯。”
“……”
“今日小爷心情好,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都算在小爷的账上!”
“就算点花魁姑娘也可以吗?”
“欸,这位兄僚太不上道了!世子爷请咱们来享乐,这花魁姑娘自然要留给付账埋单的人了。”
“哈哈哈,理所应当,理所应当。”
露台下,唐三好手里的油纸伞歪在湿漉漉的地上。
他在逛花楼,找花魁,喝花酒,他在丢弃她后就迫不及待地找别人来顶替她的空位,她被轻易地替换。为什么不关上耳朵?为什么要让她听到那露台上的嘈杂?为什么要带她来看这些?
“是太皇太后要你这样惩罚我吗,白公子?”她闷闷地开了口。
“哼,我要罚的并非三姑娘,而是那只猴头……”保持着淡定自然,白龙马长身玉立,姿态悠然。他不置可否地一笑,可头一回,面前那个本该听他高谈阔论的女人突地不见了人影。他顿时脸色一僵,再转头,那个女人已经冲上了酒坊的雅间露台:“喂……三姑娘!你要做什么……”
刹那间——
一阵“乒乒乓乓”“稀里哗啦”“噼里啪啦”的连环立体声从楼上震撼地飘下来,几盘大鱼大肉从窗台上飞下来,惨不忍睹地摔在地上,向世人昭示何为“朱门酒肉臭”。
肌肤之亲果然是件奥妙无穷的东西,传染到某猴的嚣张,三姑娘……掀桌了啊——
爬楼,踹门,掀桌,抬袖擦鼻子。
唐三好一边粗喘着,一边看着一屋子的狗男女用惊悚的目光瞪着自己,尤其是那位手臂上还挂着个美人的死猴子。美人正倾身劝酒,举起的杯子正搁到他唇边,他半张着唇呆望着她,猛地一怔,身体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别的,竟是撇清关系似的把怀里的女人往旁边一推,张口就想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