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光似往年(2012年新版)(72)

席间,他只不过随意问了下我的年纪,我便能感觉到公子已在评估沈伦对我的兴趣。

那一晚,在回风月楼的路上,公子倚着车厢假寐,我却看着窗外,漆黑的景色飞驰而过,夜风吹过耳鬓,微凉。

我听到公子说:“若我将你送与沈相,你可愿意?”

放下帘子,我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有些疲惫地道:“公子将我送给谁,是公子的权利。”

公子一笑,道:“我很需要沈相的支持。”

我沉默不语。

公子一叹道:“可惜,我舍不得。”

我微微抬眸,车中昏暗,看不清他此刻的目光,但我知道,他在看着我。

那晚,他宿在风月楼,我心中颇有顾忌,在他未开口前,主动搬到了三楼与依素雅同宿,他也没说什么,由得我去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悄无声息地流淌着,我一直也没能寻到机会离开宋国,大概时间久了,心知机会可遇不可求,也不一心强求,只是日日陪在公子身边如履薄冰,回家的念头越发强烈。

李昉有约,原本公子欲带絮儿同去,可偏巧絮儿感染了风寒,公子则带了我去。

奇怪的是今日与往常不同,公子带我走的是后门。眼见公子神色无常,我自没有多话相问,一路跟着他朝僻静的后堂行去。

夏日蝉鸣,一路分花拂柳到了一处僻静的屋舍。四周均有带刀侍卫把守,如此守备可见屋中来者绝非等闲。

一般这样的场合,公子不会带我或絮儿来,今日也是头一遭。

屋舍周遭种着绿竹,幽静雅致,我只见竹旁石桌上摆着一案琴,公子示意我过去。

跟在公子身边已有一年多,他自然知道,我的琴技不输絮儿,但依然未曾让我当众弹奏,多是他独听而已,今日想来也是特例。我正要向琴走去,便听领路的管家向屋内高声道:“大人,燕王到了。”

“德昭到了,快快进来。”屋门随即开了,李昭笑着迎了出来。

公子入屋,我却自开启的屋门看到了屋中一个侧影,那个侧影如此熟悉,我顿时心起惊骇,幸而轻纱覆面,没人注意到我的惊愕。

管家见我不动,指着琴道:“姑娘只要在这里弹奏就好。”

我迅速收敛心中惊骇,点头走了过去。

指尖覆在琴弦上,心中仍有起伏。方才惊鸿一瞥,尚不能确定屋中就是那人,再说,这样微妙的时刻,他怎么会出现在宋国国都?

可我依旧心绪难平,没有多想,先弹了一曲《化蝶》,复又弹了一曲《凤求凰》。

没过多久,屋中有人走出,最先出来的是名男子,用较为生涩的宋语与李昭和公子告辞,便领着随行三人离开了屋舍,随行三人中有一人出屋时脚步微顿,状似不经意地向我瞥了一眼。

我正望着他。

大概见我轻纱覆面,他眼中有着疑惑。

而我自琴面收起的指尖已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我没看错,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六月十三日,宋国皇帝赵光义自镇州出发,十九日至金台屯,募民百人为向导,二十日至东易州之西,过拒马河直入辽境。

辽易州刺史刘宇,涿州判官刘厚德相继献易州、涿州投降宋军。

宋军推进很快。

捷报频传回京,公子心事重重,这几日总是在深夜来看我,与我说些有的没的。忽有一日问我:“那日屋外为何弹起了凤求凰?”

大概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他可能有此一问,故从容答曰:“当日竹下抚琴,忽见二鸟立于枝头,一个百般靠近,一个偏偏不停挪步,几番纠缠,方才相依相偎,一时有感故而抚之,事后也觉唐突,定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他却举杯醉眼迷蒙地看着烛火,道:“可惜是凤求凰,而不是凰求凤?”

我道:“若是凰求凤,我岂不无地自容了。”

他笑道:“凤求凰就不无地自容了?”

我嗔道:“都几日过去了,公子才想起来取笑我?”

公子吹熄了烛火,牵着我的手来到床边,今夜是要宿在我屋中了。

他已有数月未曾在我屋中留宿,近日又频繁说些奇怪的话。我有心拒绝,却又寻不到理由。只得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匕首,有些僵硬地上了床,照例窝在了床角。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躺在床边,而是靠了过来,略显疲惫地道:“一年半前,我带着絮儿去赴宴,絮儿弹了一曲化蝶,席上有人提及这曲子的来由,故事让初听此曲的客人动了容,特意要了曲谱抄阅说要送给一个他思慕的女子,没想到,一年后,你竟然又在他面前弹奏了同一曲。”

“有这么巧?”我问道。

“是啊,世事弄人,这世上的许多事,往往都这般让人感叹,就像你和我。这么多年,谁能想到命运轮转,上天会将你送来我身边。”他侧目幽幽看向了我,气息是如此的接近,我有心躲避却避无可避,只得撇开目光,道:“夜深了,公子早些安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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