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皇后(60)

侍卫队长一愕,他自然知道宫中宫女寂寞,很多都和太监结成“对食”,玩些假凤虚凰的把戏,眼光不由下落,看见宫女略微散乱的下裳间,确实隐隐有血迹。

他目光又瞟向老太监劳安,劳安原本被吓了一惊,此时却在举袖捂嘴窃笑,凑过头附在侍卫队长耳边说了几句,侍卫队长听着,渐渐露出古怪猥琐的表qíng。

于演戏一道极有天赋的孟扶摇,立即演技jīng湛的含羞低头,脚尖呲地,忸怩不语。

云痕怔怔看着她,看着她含羞神qíng,看着她裙间隐隐血迹,这一霎眼神翻卷变幻深沉如海,最初的惊愕愤怒不甘渐渐转为震撼迷茫,那鲜红的血迹刺着他的眼,也刺上他的心,如一道红色的làngcháo,洗去冰封的yīn翳,化作这一刻无言的感动。

这一路,她陪上的,何止是风雨yù来之际孤身面对万军的奇险?还有身为女子的最宝贵的尊严与矜持。

后者,对女人来说,更重过生死。

他与她今夜之前,素不相识,她却能为他牺牲如此,云痕仰起头,微微舒了一口长气,仿佛要将万千翻滚心绪舒出胸臆,然而之后,却觉得心底越发沉重,犹若千钧。

他的眼神渐渐宁定下去,生出一种执拗不悔的孤清。

孟扶摇是不知道他此刻的震惊和心路历程的,她只知道没什么比小命更重要,何况她来自现代,xing格奔放,这些事儿虽然难免羞赧,但和生死大事比起来又实在微不足道了,顶多就是大腿内侧那一刀,着实疼痛罢了。

所以她打定主意,逃出去以后,一定要这家伙赔营养费,瞧这人一掏就是一袋金子的阔气,营养费可以狠狠敲一笔。

可惜云痕不知道她此刻的心理,不然八成想吐血。

夜风似铁,敲打刀枪丛林,丛林中侍卫队长一眨不眨的盯着“羞得”双手捂面小声低泣的孟扶摇,鹰豹般的眼神渐渐绵软下来,露出了几分啼笑皆非神色。

那一缕浓重的疑惑,已经渐渐淡化,如清水盆中一丝血痕,yù将散去。

他突然道,“原来是这档子事,”转头笑睨云痕,突然一拳重重打在他胸口,豪迈的大笑道,“你小子,人不大,胆儿却不小。”

那一拳重重击出,带着有意放上的几分内力,靠得很近的孟扶摇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鬓发被那拳风击得微微散开,不由心砰的一跳。

云痕的伤……

如果他下意识还手……

“砰!”

拳头击上胸膛,皮ròu相触的沉闷声响,听得孟扶摇眉头抽了抽。

云痕蹬蹬蹬连退数步,险些一屁股栽到地上,他赶忙伸手抓住身边一个侍卫的长枪稳住身子,红着脸道,“大人取笑了,大人好功夫!”

“这算什么功夫!”对方的毫无抵抗令侍卫队长满意大笑,最后一丝疑虑都已打消——学武之人对于突然的攻击,都会下意识的防卫或反击,何况这人如果真的有伤,又怎么会一点疼痛的神色都没有?

他笑得愉快,还带点色迷迷的猥亵之意,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又是神秘的一笑,挥挥手道,“走吧!”

嚓一声,倾斜而向的刀枪,再次收回,高举向天。

孟扶摇无声的吐出一口长气,松开了一直藏在衣袖内的匕首。

她转头,微笑看着云痕,用眼光示意他往下看,云痕头一低,看见孟扶摇露在衣袖外的大拇指,正对他高高翘起。

云痕并不懂得这个手势的意思,但隐约也知道是在赞许自己,他眼光飘开,看见孟扶摇所经之处,鲜血滴落,点点绽开。

心底一抽,一种陌生的疼痛将他席卷,骄傲清冷的坚刚少年,在衣袖内攥紧了手指。

你可以牺牲如此,我便不能忍一时之痛之rǔ么?

成大事不拘小节,丈夫之志,怎可,不如女子?

刀枪之林,终于走到尽头,前方,暗青色的信宫宫墙在望。

侍卫队长注视着信宫那头,眼中露出一丝冷笑,云老儿,容得你活上一个时辰,等齐王那边得手,你等着被收尸吧。

云痕抬头看了看信宫的匾额,坚冷如冰的神qíng,微露暖意。

此时,酉时正!

※※※

酉时正!

乾安宫皇帝驾到,宴席正开,满园水灯dàng漾,倒映火树银花,皇子们轮番敬酒,推杯换盏。

方明河的大军,安静而整肃的行出京郊大营,如一条迤逦的黑蛇,向京城进发。

三重宫门已换防完毕,燕烈在马上回身,注视着身后宫城,露出一缕万事底定的微笑,吩咐燕惊尘,“为父负责最里面那道宫门,裴将军父女第二道,你就在最外面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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