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475)

有宫人上去给未婚夫妻送铁靴,所谓铁靴就是束紧了口子的皮靴,镶铁皮靴尖,淤泥池中行走艰难,穿沉重的靴子走更难,以此表示牢记当年第一代襄王渡沼泽之艰辛困苦,不堕先王之志。

和婉蹲下身套上铁靴的时候,绯罗忽然上前,亲自帮她穿靴。和婉有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对绯罗没什么好感,下意识避了避,绯罗却微笑着,扶住了和婉的肩。

景横波看见她扶住和婉肩的一瞬间,和婉似乎僵硬了一下,随即缓缓穿鞋,直起身。

与此同时她看见绯罗手背在身后,似乎在整理腰部衣服一般,对外掸了掸。

耶律祁“咦”了一声。

景横波敏锐地看他:“咋了?”

“计划有变。”耶律祁道,“绯罗取消了原计划,不要我们想办法让纪一凡移动了。”

景横波一怔,想着绯罗为这个计划已经筹谋了很久,一定要当着众多来宾的面,杀了雍希正,嫁祸纪一凡,怎么舍得忽然放弃?

她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她说做就做,说不做就不做,她是你妈啊?”景横波一挥手,“不行,她说不做我非要做,非要纪一凡动三步不可!”

耶律祁似笑非笑看着她,懒洋洋地道:“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总是依着你的。”

他语气宠溺,靠在景横波鬓侧chuī她的碎发,景横波头一偏,不着痕迹地让开去。

耶律祁笑容似不在意,眼底光芒幽幽。

此时在大殿席上的官员们虽然没有下座跟随,但都饶有兴致地伸长脖颈观看下方的仪式,景横波斜斜靠着桌案,拈着酒杯,似乎对那杯中酒特别有兴趣,有一口没一口地喝。

她高挑修长,媚态天生,做女人时令人觉得天下少有女子如她一般女人味十足,谁都可以扮男子唯独她不能,然而真这么扮了,却又是一番新风采,英秀中几分媚意,活脱脱意态风流红粉少年,殿中那些年轻夫人们,一多半都在偷偷看她。

景横波在看襄国王后,嘴角一抹邪笑,左一眼,右一眼。

耶律祁一看她那姿态神qíng就知道她要使坏了,然而使坏的景横波眼睛光彩熠熠,令人觉得便是搅翻了天地,能多瞧一眼这风流也值得。

他就殷勤给她斟酒,左一杯,右一杯。

景横波眼神在襄国王后耳垂上飞过。

襄国王后忽然觉得右边耳环往下一扯,她轻轻哎哟一声,护住耳朵,道:“大王,您这是做什么?”

“什么?”襄王莫名其妙地偏头看她。

他一偏头,王后一呆,这才想起大王在自己左手边,怎么可能伸手去扯她右耳垂?再说这场合大王怎么会忽然扯她耳环?

她看看自己右手边,没人,只在斜侧方,站着幼弟纪一凡,他离自己还有三四步的距离,双手捧盘,万万没可能伸手来扯自己。

纪一凡迎上她眼光,莫名其妙地向她一笑。

王后怔了怔,想着也许是幻觉,放下手,端然而立。

此时雍希正在纪一凡的托盘里取了刀,和婉在绯罗的托盘里取了鞘,两人在池子两端对望一眼,扎起袍服,各自下池。

池中淤泥,正到雍希正小腿,和婉膝盖。

因此,雍希正走路就要方便些,他是男子,步子也大,几步就能到池子中心。

和婉就不行了,淤泥阻力大,靴子沉重,走得磕磕绊绊。

但按例两人要同时行到金案前,所以雍希正的步子也很慢。

殿前殿后皆无声,人人凝注那一对璧人慢慢接近,前人的艰苦跋涉到此刻简化成一道短短的池子,跨过便是新路程。

景横波饮酒,目光如流波,掠过。

襄王后忽然又觉得耳垂被重重扯了一下。

她赶紧摸耳朵,眼角看了看身边襄王,他正满怀感慨地看着和婉,眼底隐约有光芒闪动。

襄王后心中有些不快——襄王早年沉迷炼丹,伤了身体,多年来膝下空虚,早先只有和婉一女,两年前才多了个儿子。这幼子是她生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从妃子直升为王后。

襄王老来得子,自然将儿子千宠万娇,可长女毕竟也宠爱了那么多年,感qíng早已根深蒂固,这些年因为觉得愧对女儿,襄王对和婉的宠爱甚至更上层楼,襄王后为此已经不满很久。

想到和婉,不禁就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她瞪了纪一凡一眼。

向来幼弟怕长姐,纪一凡被她一瞪,下意识向左移动了一步避让。

襄王后冷哼一声,转回目光,忽然觉得耳朵又一痛。

她大怒,一摸耳垂,火辣辣的痛。看来看去,这里没人能隔空扯她耳朵,也没人有这个闲心和胆子,除非她那宝贝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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