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有喜(156)

“那么阿姐,如果阿澈叫你莹玉的话,你也别不理他好不好?”

我靠着床沿坐下,轻轻捏住他的指尖,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这次,即便你叫我莹玉,我也答应你。”

他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听到了我的说话,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双睫颤抖着像落入蛛网奋力挣扎的蝴蝶,可用尽了力气,也没能挣脱命运的束缚。

他的呼吸在我的手中缓缓停下了节奏。

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喊我一声“阿姐”,或者 “莹玉”。

燃烧吧,小火鸡!

现实总不如故事,临死的时候能让你畅快淋漓地说尽心事。

所有有些话,该说的别迟了,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太迟。

他的呼吸停止了,人仍然如睡去了一般安宁,嘴角噙着抹淡淡的浅笑,仿佛随时会醒来,笑着唤我的名字,无论我怎么纠正,他就是不愿意改。

营帐里的三个士兵跪在地上,老军医亦跪下了,我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陛下驾崩之事,不许外传。”

“是。”那三个士兵回答。

老军医犹豫了一会,说道:“方才微臣过来的时候,似乎看到徐将军的人鬼鬼祟祟地在附近查看什么。”

我一惊,回头去看那三个士兵。“你们方才去请军医的事可有人知道!”

被派去请人的两个士兵对看一眼,瑟瑟发抖道:“是,是有几人知道……”

便在这时,外间通传:“徐将军求见——”

我一震:来了!

这个时候,大将均不在,阿澈驾崩,如果他突然发难,我该怎么办?

我握紧了拳头,按捺下心头悲恸,沉声对室内四人下令道:“陛下驾崩之事,此时决不可泄露出去!”

四人忙磕头回是。

我扶着床沿站起,走到军医跟前扶起他。“这件事,还须你帮忙隐瞒。”

“微臣明白。”军医躬身回道。

我抬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整理了衣冠,深呼吸过后,掀了帘子出去,边走边回头对军医说:“你速去煎药,陛下染了风寒,一刻不能拖延!”

军医连连称是。

我们这一番对话声音不低,徐立立在外间也听得一清二楚。军医出得门去,我这才转头看徐立,故作诧异地一挑眉。“徐将军深夜来见,可有战报?”

徐立眼神阴霾,从我面上扫过,抱拳道:“微臣有要事求见陛下!”

我抚着袖子坐下,抬了抬眼皮看他,淡淡道:“陛下染了风寒,方才睡下,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

徐立冷笑道:“如何能一样!军国大事,岂是他人能够随意干涉!”

我从袖底掏出一事物,轻轻置于案上,徐立一见,脸色骤变,失声道:“虎符!”

“不错。”我勾起唇角,微笑道,“陛下身体抱恙,早有令宫主监国,一切大小事务本宫均可定夺。徐大将军,若有急事还是速速说了,若没有,就请回吧。”

徐立惊疑不定,拳头紧了又紧,硬声道:“微臣得线人密报,说是有奸细潜入大营欲对圣上不利,微臣奉命守卫大营安全,为保证陛下安全,有必要彻查营中每个角落,如今陛下不能相见,也不知是果真染上风寒,还是为奸人所害!”

“徐立大胆!”我拍桌震怒道,“难道陛下是否染病,本宫还会判断失误吗!你是怀疑军医的医术,还是怀疑本宫的为人!”

徐立脸上一僵,低头道:“微臣不敢。只是职责所在,不敢有疏漏!还请公主见谅,让微臣确认一下。”

我面上不敢流露出任何异常,案下的手却已汗湿了掌心。

我若一早说陛下驾崩,一旦传出去,必然影响士气军心,即便没有传出去,只是被徐立知晓,也很可能被他诬陷为弑君夺权,当场诛杀。如今先说了陛下染病,若再被他察觉推翻,则更坐实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陶清,师傅,你们千算万算,可曾算到了这一夜的风雨倾城。

沉默对峙不过一瞬,忽地门帘被掀开,军医走了进来,手上用油纸包着什么,走到我跟前回禀道:“殿下,药已在煎,这里有一炉安神香,可助陛下安眠。”

我与他相视一眼,徐立眯着眼睛看我们两个,不知打着什么算盘。

“那好,你进去吧。只是陛下吹不得风,你小心些。”我点了点头说。

军医回了声是,小心翼翼掀起一角帘子入内,这一线缝隙刚好够我们看到床头一角,一人躺在上面,翻了个身轻咳两声,将被子又拉上了几分,帘子很快又放下,只听到军医安置了香炉,似乎被问了什么,回了两声是,然后说:“陛下此时不宜劳神,静养为佳……是,微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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