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有喜(193)

时间是一座山,只有跳出山外,才能看清过去的真面目。

因为看清,所以难过,因为难过,所以懂得。

当上皇帝后,我学会了更多。冕旒垂在眼前,殿下群臣朝拜,同样是各自心思。师傅曾经说过,“置冕旒以蔽明”,“人至察则无徒”,为上者不可察察为明。

浮生一梦,难得糊涂。

其实对于感情何尝又不如是。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一个人,所谓的完美,是彼此契合的不完美,和包容这种不完美的心。

如果再遇到同样的事,或许我该握住那人的手,无所谓地笑曰:“那又如何呢,关键是我们相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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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是闽越到陈国的第一站,大路仍在施工,但已有不少闽越人来往此间。

燕离住在闽越境内一个偏僻的小村庄,但因为大路开修刚好经过此地,村里顿时热闹了许多,往来的人也多了起来。

村里临时设了个驿站,我在驿站下马,环视了村庄一圈,找到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问起燕离的住所。

孩子仰着头迷茫地看着我,原来是语言不通,甚至驿站的人对陈国预言也一知半解。我无法,只有吹了哨子,躲在偏僻处等五六一现身带路。

燕离住的地方离驿站很有些距离,我牵着马徐行,往来奔跑的孩子见了我和五六一都停下来躲在一旁偷看。

“燕离在这里呆了三四个月,一直没有离开吗?”我疑惑地问五六一。

“是。只有密宗宗主来过一次。”

费解……

这村庄后面的山谷凶险无比,燕离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算来已有一季不曾见他了,究竟是什么事,让他连豆豆都能放下……

燕离的小木屋盖在山脚下,与村落隔了一条浅浅的山溪,我把马拴在桥边的大树下,走过独木桥再走几十步就到了木屋下。

南方多雨,屋顶都是两边倾斜,屋檐嗒嗒滴着水,汇成一股水流蜿蜒着汇入山溪中。屋檐下的木格子窗向上开启,用一根竹枝撑着,白色的薄纱是窗帘,被撩起在一边,用铁钩勾起,下摆被山风一吹,悠悠晃动。

我远远站在桥边,听到稚嫩的声音借着山风送来,说的是我听不懂的语言,夹杂着蹩脚的陈国话,似乎与人交谈着什么。

木屋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我朝五六一使了个眼色,他一点头,消失在竹林之后。

四个六七岁模样的闽越男童从门内走出,回身对着门内的人说了什么,表情恭敬地鞠了个躬。我躲在树后,只看到白色的衣袂曳过苍翠色的竹木门,熟悉的声音说着陌生的语言,清朗而温润,就像流淌过鹅卵石表面的山泉。

那四人欢笑着从我跟前走过,木屋的门被轻轻合上,没有上锁,又被风吹开了一丝缝隙。

我深深呼吸,悄悄地靠近,藏身于竹林之后,目光穿过一片苍翠,落在薄纱轻飘的窗台边上,只看到一个朦胧的剪影坐在桌边,手握着一盏清茶,轻轻转了两圈,在唇边停下。

垂落在颊边的乌黑发丝挡住了面容,但那声音……

师傅,是我太想你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梦吗?

恍惚回到了李府的沈园,被竹林掩映的庭院,师傅在午后沏一盏茶,备上我喜爱的糕点几碟,手边捧着一卷书,或者桌上摆上一盘棋,在我被唐三乔四燕五逼得走投无路时无奈而宠溺地将我纳入怀中……

我们李府的沈大公子不一样呐,清约庄重,温柔似水,清雅如菊……

我紧紧抓着树干,愣愣看着窗边的身影,不敢上前,怕打碎了梦境,不敢说话,怕吵醒了我和他。

远远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我一惊,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把自己藏得更隐蔽。

墨蓝色的身影渐渐清晰,燕离手中捧着一个檀木钵,快速向这边走来,眉心微皱,像是有心事,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他径自走进小木屋,声音清楚地传了过来。

“我刚刚看到允儿他们四个,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能教他们陈国文字,太伤神了。”燕离不留情面地斥责。

“他们四人好学又聪颖,也不是什么伤神的事,咳咳……”

“是你好为人师吧!”燕离还是燕离,扮演大夫这个角色的时候,从不对谁假以辞色。“你几乎是五脏俱损,比李莹玉那次还悬,若不是有我的傀儡虫吊命,有我父亲的金蚕王回魂,现在哪里还能谈笑风生!”

“是是……”轻笑一声,叹息着摇摇头,“你辛苦了,可要来杯铁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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