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有喜(54)

我一直没有意识到,我和玉儿是不同的。除了师母,我甚少与其他女子相处过,也一直把玉儿做男孩子打扮,她自己似乎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正是雌雄莫辩的年纪,她穿着男装,带着懒洋洋的笑意,看上去也是一个俊秀的小公子。

到了京城,见过了墨惟师兄,师兄看到玉儿就眼睛一亮,拽着她的脸颊左右扯,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都被他扯红了,我看了心疼,就拨开他的手,把玉儿护在身后。师兄笑得不怀好意地看着我,那样的初次见面,让玉儿讨厌了师兄许多年。

我总说,我们玉儿是只温婉的小猫,师兄听了便嗤笑一声,说,沈东篱,你只怕养了只白眼狼。他说,玉儿在外面是只凶悍的狼崽子,只有到了你沈东篱面前才收起她的獠牙和爪子,伪装成一只小猫。然后他露出被狼崽子抓出来的伤口做佐证。

对这些话我一概不理,玉儿是我的小猫就可以了。她常常在我处理公务的时候爬到我膝上,自己找了个合适舒服的位子趴好,然后缓缓睡去。有时候我不在,她也要抱着我的衣服,闻着我的气息才能入睡。玉儿离开我之后,每天夜里我都会想,没有我在身边,她睡得好吗?

第一次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差异,是她来月事的那次,我抱着她跑到医馆,一颗心跳得快蹦出来,生怕她出事。结果却是……从那以后,玉儿便不能再跟我同房睡了,不管她怎么扒着门哀号,我都狠着心不开门。等到她挫败地回房睡之后,我又悄悄过去看她,帮她掖好被子。

她最初说自己睡相很好,不踢被子不磨牙,不打睡拳不梦呓,没一样符合事实。我刚开始忍着忍着,后来竟然忍习惯了,晚上睡觉没她跟我抢地盘,我竟然彻夜难眠。苦笑。

那之后,玉儿的身形渐渐拔高,出落得愈发玲珑,身上带着少女的馨香,但举止间的洒脱却非一般男女能及。她保留着猫儿的习惯,仍然想在我膝上找个好梦,但那时她已长大,不像小时候那样瘦瘦小小,她一钻进我怀里,我便把她拎了出去,她又锲而不舍地爬了上来。

我对她说:“玉儿,男女有别,以后不能这样了。”

她嘟着嘴,一脸不情愿,索性捂住耳朵,掩耳盗铃地说:“玉儿什么都没听到。”顺便把眼睛也闭上了。

我无奈地苦笑,她突然扑了上来,动作灵巧得很,我避不开,被她扑得往后靠在椅背上,她坐在我膝上,双腿分开环在我腰上,脸埋在我胸口,闷声说:“师傅,你不要不要玉儿……”

我失笑,把她往后拉了拉,她却像树袋熊一样抱着我不放,扭来扭去想要挣开我的手。

我哑着声音说:“玉儿,别闹!”

她仰起小脸,委屈地说:“师傅……一会儿就好了……”

我咬紧牙关,狠狠心把她扔了出去,她嗷呜一声,受伤地看了我一眼,便向外跑去了。我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可耻,对自己的情感感到恐惧。

怎么能对她动那样的心思呢?她还是个孩子,她把我视为唯一的依靠,相信我,依赖我……

我在书房里坐了一整天,什么事也做不下去,直到天黑,玉儿都没有回来。我想起她离开时的眼神,心里突然后怕,她会不会离家出走,会不会再也不回来?

如果她永远离开我……我的手脚发凉,来不及披上外衣便往外跑,结果在门口撞见正打着饱嗝走进来的她……

“师傅,你要出门吗?”她又打了个饱嗝,抬头望着我,眼里有些疑惑,“去哪里啊?”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想个傻瓜……

沉下脸,我往回走,说:“没去哪里。”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说:“师傅,天香楼新来的厨子手艺很赞哦,我们明天再去吃吧。对了,我刚刚吃了一桌,跟他们说明天来府里取钱。”

那时候她早已在国子监甚至整个帝都混出了名头,出门不用带银子,报上名人家就知道来府里领钱。她一不高兴就大吃,我早该知道……

她突然咦了一声,笑道:“师傅,你刚刚是不是想出去找我?”

我沉默不答。

她绕到我面前说,“师傅,你是不是担心我离家出走?”

我低头看她,不说话。

她笑得很开心。“师傅,你放心,就算你把玉儿扔出去,玉儿也会自己爬回来,绝对不会离开师傅的。”说着,她又扑了上来。

她一定是忘了自己说过这句话,所以后来才走得那么干净利落,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我开始和玉儿拉开距离,不敢让她发现我的龌龊心思,那时她已是豆蔻年华,而我二十来岁,仍未婚娶,说媒之人多不胜数,从贵族千金到皇亲国戚,我一律笑着婉拒,只说无心此事。那些人却也不死心,候在我家门口,甚至登堂入室,玉儿气得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个个踢了出去——真的是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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