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有喜(61)

“四儿。”我扔了断笔,转头对乔四认真道,“你不用勉强自己学这些东西,你如今这样就很好了,真的。”我无比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睫毛颤了下,略微不自然地别开眼。

“不勉强。”他说着,又低头拾起另一支笔,“我挺喜欢。”

唉,我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跟他的气质完全不搭调的东西呢?像老爷我自认是个流氓,虽在师傅的极力□下马马虎虎翻了一遍诸子百家,但基本上看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着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那些有碍流氓品质茁壮成长的东西被我坚定不移地拒之脑门外,所精通者也就是厚黑学一门。

其实乔四也算十项全能了,暗门的训练几可用惨无人道四字来形容,经过那般训练生存下来的人,比如我家四儿,除了不会生孩子,大概也没什么能难倒他了。但显然暗门门主的文化素养有待提高,虽然门下弟子识得三国文字数十种方言,但却对诸子百家历史文化没有过深入了解,写不来我师傅那洋洋洒洒字字珠玑满纸烟霞的策论,歪歪扭扭的字体别说我师傅了,就连我都比不过。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偏偏折在一杆毛笔上。

呜呼哀哉,和我是如此同病相怜啊……

我想可能很多人会和我一样的感觉:堕落的感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堕落。

以前还有四儿还能给我点安慰,要是四儿都被师傅□成文人雅士,那只剩我一个文盲该有寂寞啊。

我还想劝乔四从良,没料到还没开口,便被师傅看穿了我那点小心思。师傅握住我的左手,在我掌心不轻不重捏了一下。“玉儿,自己偷懒,便不准别人用工力了吗?”

一哆嗦,我仰头接触到师傅似笑非笑的眼神,登时膝弯发软,腆着脸笑道:“师傅,瞧您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又扭头对乔四道:“四儿,好好跟着师傅学,总有一天你也能考状元的!”

乔四嘴角抽了抽,给了我一个无语的表情。

这时莲儿总算铺好了床,站在门口对我说道:“老爷,床铺好了,您可以休息了。五公子过午会来给您请脉,您别到处乱走。”

得,看着师傅在跟前就对我毕恭毕敬了,方才在外头真不知是哪个对我没大没小“你啊你啊”地叫呢!这莲儿跟她主子一个德行,人前人后两副模样。

师傅代我点了个头,莲儿得了令便下去了,屋里就剩我们三人,还有一个小厮在外头伺候。乔四素来独来独往,不习惯让人伺候,这个小厮也只是负责往来洒扫。

听得外面刷刷的扫地声,我又犯困了,虽说昨夜在陶二怀里睡了个安稳觉,但今天毕竟起来得早了,这会儿又想睡个回笼觉。感觉到下颚一凉,却是被师傅轻轻捏住了,向上一抬,我眨了眨眼看向师傅。

“听说你这几天睡得不好。”指尖掠过眼下,温凉温凉的,“又做噩梦了?”

我眯了眯眼,顺势蹭了两下。“连睡都没睡着,哪里还能做噩梦。唉,也不知是真装了邪还是我自己疑神疑鬼,总之,诡异得很。”

师傅素来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跟他说那些事肯定会被他驳斥,索性也不说了,我打了个哈欠,垮下肩膀道:“师傅,我先补个回笼觉,吃午饭的时候再叫醒我吧。”又对乔四道:“四儿你得守着老爷我,不许乱跑!”虽说青天白日的,我心里也还是有些怯怯,有人在外面守着我也安心些。

乔四依旧是一副无语的表情,倒是师傅叹了口气,笑道:“我和乔四在外边守着,你放心睡吧。”

师傅和乔四都闲着,一个学而不厌,一个诲人不倦,有时候看他们一个教一个学,老爷我郁郁寡欢捧着《金X梅》在一旁看着,倒觉得是自己多余了。

再说这两人倒是极像,一旦专注在某件事上,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做上几天都没问题。师傅为了办案,曾经翻查历年卷宗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乔四为了暗杀某人,也曾埋伏三天三夜纹丝不动。而老爷我,坚持得最久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了……

临去前幽怨地回眸一瞥,那两人已经再度进入教学状态了。果然,五个公子里,师傅和乔四还是感情最好的两个。

为了适应我随性而至的“临幸”,李府所有的床都是双人床。不同于燕园沉郁的药香,乔四的房间干净利落,一丝不苟,没有一件多余的器具,所有器物的摆放看似随意,却构成了一个无视觉死角的绝佳攻防角度。其实从一个人的房间就可以看出他的性格了。乔四的房间一如其人利落,简约而不简单。师傅的房间琴棋书画俱全,文房四宝伺候,可以调素琴、阅金经,若不是他是我的亲亲师傅,那样的环境我真是能有多远躲多远……唐三的房间和乔四的是殊途同归,同样是不简单,却是由复杂的机关构成,步步惊心,生人勿进。燕五众所周知的不是毒就是药,也不合我心意,还是陶二跟我臭气相投,满屋子古董字画金银财宝,那真叫一个赏心悦目,睡觉都会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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