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有喜(75)

毒发那七天,燕离用绳子绑住了他,卸了他的下颚,以免他咬到舌头,又用四十九根淬了强麻药的金针刺入他的周身大穴,勉强抑制住一点药性。我被赶到门外,理由是怕我先扛不住发疯……

我就坐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声响,一颗心悬在半空。我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痛楚,连掉颗牙齿都要哼哼唧唧上两三天的我,如果要承受那样的煎熬,一定会选择死了算了。而乔羽,用燕离的话来说,他是个忍习惯的人,说不定会创造奇迹。

我恨恨地瞪他一眼,觉得大夫都是冷血的屠夫,说话没有人情味。

毒发第一天,我抱着膝盖,在门外细细说着我童年那些事,算是帮他转移注意力吧,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燕离说,第一天的疼痛是最轻的,后面一日痛过一日。

第二天,我的故事便讲完了,这才发现自己的一生真是乏善可陈。

第三天,我开始唱歌,凭着记忆唱童年自编的曲目,燕离说,你别加剧他的折磨了……

第四天,我在燕离进屋的时候偷偷从门缝朝里看了一眼,只看到被绑在床上的乔羽,一动不动,不知情况如何。

只剩下最后关键的三天,燕离将乔羽整个人浸在药水中,下面添着柴火煮,我瞠目结舌:“你要煮了他!”

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懂什么,这种方法能加速药性入体,镇痛!”

彼时,燕离的身份仍然是伪装的宫廷太医,毒发第七天,正是关键时刻,突然传来消息,皇帝病危,燕离急匆匆被召走了,无奈之下放我入屋,让我照看着乔羽,并且无论如何不能冲动。

我应承下了,按着他的指示添柴火,加热水。

乔羽被他定住了身体,双目紧闭,尽管置身热水中,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如纸,下唇轻颤,身体微微痉挛,好像很冷的样子。

我轻轻唤了一声:“乔羽……”

他好似听到了,睫毛颤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

他的身体赤 裸着浸在药水中,只露出锁骨以上的部分,一些伤疤依稀可见。我搬木柴时一个扭头看到了他后肩上的羽毛烙印,忽地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午时将近,他痉挛的幅度突然增大,脸色由白转红,我暗自心惊,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声声唤他的名字“乔羽,乔羽……”

他忽地睁开眼睛,双目赤红地盯着我,我吓了一跳,从地上弹了起来。“你还好吗?”

他没有回应,或许根本没有听到我的问话,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头上的金针竟被体内真气逼了出来,我大惊之下后退了一步,浴桶便在这时炸开,倾斜下来的药水扑灭了火。乔羽只着一件衬裤,上半身布满伤痕和诡异的红点,那些红点如鲜血一般殷红,仿佛要往外钻出来。

我被眼前景象吓呆了,以为乔羽狂性大发,怎知下一刻他便无力倒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住抽搐,喉间溢出模糊的呜咽,如受伤的小兽一般。

我急忙上前扶住他,“乔、乔羽!”他的身体滚烫得灼人,我顾不上许多,把他扶上床,突然发现他的下颚不知何时归位,紧咬着下唇,生怕他咬到舌头,我随手抓起药包要塞他嘴里。

“乔羽,张嘴!乖,张嘴,别咬到自己!”我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我的话,轻轻拍着他的脸颊,无果,只有扼住他的下颚骨,强迫他张嘴,将药包塞进去。他的下唇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了。

看他手脚抽搐得几乎从床上弹起,我又将棉被抱来压住他,他的模样,就像毒瘾发作的病人。后脑勺猛磕着床板,发出咚咚声响,上半身从床上弹起,被我死死压住了。他瞪着赤红的双眼,焦距不知落在何处,胸腔里发出诡异的声音,我按住他的肩膀,忍着恐惧和心疼,咬牙道:“乔羽,你撑着,就快结束了!撑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双手在床板上抠着,入木三分,十指鲜血淋漓。我分不出手去制住他,只有在他耳边喊:“抱住我,抱住我!”

他的眼神渐渐落到我脸上,但是仍然没有听到我的话。

等燕离回来似乎等了几百年那么长,他一进屋就变了脸色,几根金针扎了下去,把我拎起来扔到一边去,吼道:“烧热水!”

我没有时间多想,连滚带爬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只知道烧热水,烧热水……

待我烧完热水回去,乔羽已经陷入了昏迷。燕离满头大汗地闭目养神。

我颤声问道:“他没事吧……”

“等他醒来。”燕离闭着眼睛说,“如果没有疯,就没事。他意志坚定,精神力强大,或许能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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