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遇见花开(170)

“哥,你别这样。”婷婷眼眶通红,想哭又不敢。

费雨桥反倒先流泪了,灯下过于清晰的泪痕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我明明那么爱她,拼了命地爱她,爱了这么多年,可是却把她害成这样,你谙我还怎么面对她?即便我去坐牢,我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哥,事qíng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我昨天晚上去看过四月姐,她的qíng况有所好转,连医生都很意外,说她有很qiáng烈的求生意识,已经有反应了。医生说按目前这个状况恢复下去,应该会是很快醒过来。”

费雨桥抬起头,半信半疑,“真的吗?”

“嗯,我上午就想跟你说这事,看你那么忙就……现在是莫先生在照顾她,你就放心吧,她不会有什么事了。”

“莫云泽……”费雨桥仰靠在沙发,陷入沉思。

婷婷于是也不吭声,过了会儿,忽然想起来,“哦,对了,刚刚接到榆园那边打来的电话,说陈老爷怕是不行了,希望你去看看。”

费雨桥回过神,似乎终于忆起榆园那边的事,自嘲道:“他还没死啊,这老头子真够硬朗的,我都这样了,他还撑着一口气没咽。”

“你去看下他吧,这次怕是真的不行了。”

“嗯,我去,说到底他还是有恩于我的,我怎么着也得给他送终。可是我真的又很恨他,如果不是他领着我走向这条复仇之路,我如何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说 我该怎么对他呢?我自己也很矛盾,究竟是该感激他还是憎恨他?”

这正是费雨桥的另一个心结所在,他恨死老头子,又做不到弃之不顾,时不时地他总要去探望下。虽然每次去都是针锋相对,闹得不欢而散,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老头是个很有气势的人,古怪却思维敏捷,而且意志格外坚定,无论费雨桥怎么挖苦他讽刺他,他从不认输,常常口齿伶俐地反击,让费雨桥都接不上话。

“做人就是要股jīng神气,气在,人就在。”这是老头常挂在嘴边的话。

他身上还真有股jīng神气,都病成这样子却丝毫不见消沉,费雨桥任何时候去看他,都见他jīng神奕奕,说的话常常气死人。费雨桥虽然跟他唱对台戏,其实他深受老头影响,也能体会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是那种没有对手的寂寞,费雨桥一路走到今天其实很少遇到真正的对手,直到遇上那个神秘的y&h基金。他知道,这个基金的幕后cao控者是天底下唯一可以跟他抗衡的人,可是他至今不知道对方是谁,愈是如此愈让他心焦,让他挫败。

山外有山,这话真是没错。

天气很好,天气预报说有特大bào风雨,建议市民谨慎外出。可是费雨桥还是坚持驾车去裕山,婷婷极力相劝,“等天气好点再去不迟。”

“万一他今天晚上死了呢。”费雨桥可等不得,他还真怕老头子撑不下去咽了气,那他多少还是遗憾的。因为这世上他又失去了一个对手,他就更寂寞了。摊开养子的身份,费雨桥觉得他跟陈德忠还真有点棋逢对手的感觉,彼此熟悉,知根知底,谁也不买谁的账,又都想凌驾于对方之上。费雨桥把在别人那里用不上的斗智斗勇用到了老头子身上,而他现在所拥有的智慧,很多又都是老头子教的,陈德忠自己就经常说他养了个“láng子”。他自称猎人,一心想养条忠犬,不想养了头láng,费雨桥想想都觉得过瘾。唉,人唯有到了他这份上,失去太彻底,才会连对手也舍不得失去。可悲、可叹!

一路上果然是风雨jiāo加,榆园又在裕山的半山腰,山上不仅bào雨倾盆,更是雾气蒸腾,蜿蜒的盘山公路能见度很低,如果是往常费雨桥可能还有些胆寒,不敢开车。可是这时候他根本无所谓了,不是见láng父心切,而是到了这份上他已没什么好怕的。活着宛如死去,如果就这么翻入悬崖粉身碎骨也没什么不好,彻底解脱,一了百了。

不愧是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láng父,陈德忠似乎预料到费雨桥会来看他,居然叫杨婶沏好了茶等着费雨桥。所以当杨婶见费雨桥把糊满泥浆的奔驰座驾开进院子,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老天爷,还真让老爷子说中了,他说你今天肯定会来。”

“儿啊,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陈德忠不知道哪来的jīng神,居然没有躺着,半坐在chuáng头,披着件青色中式缎面夹袄,脸上神采奕奕。

费雨桥疑心自己看错,打量陈德忠,“老爷子,您今儿jīng神不错啊,不是说您要过了么,谁瞎说的,我看您好得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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