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遇见花开(177)

他跟四月说:“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梅苑后山的梨花了。”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一切终于就要结束,他要带着四月远远地离开这里,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回来,那满山的梨花,只能永远封存于过往的记忆中了。

未来的生活不一定就美好,但至少单纯,莫云泽渴望这单纯的生活已经很多年。所以他比四月更急于摆脱这疲惫的困境。

“明天下午,我在梅苑后山等你。”说出这话他长长地吁了口气,他觉得是到了摊牌的时候,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秘密,他将自己包裹在这秘密里这么多年,几yù窒息,他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长久以来,他戴着面罩并非是脸上的皮肤真到了见不得人的地步,而是他觉得戴着口罩有份安全感,这份安全感可以让他暂且忽略面罩下面的那张脸是死的还是活的,继而可以坦然地面对她、面对周遭的一切。

如今,他终于下定决心,勇气来源于哪里?

没有语言形容四月接受邀请时那份无与伦比的幸福感。

“好,我一定去。”她满口答应,心里滋滋地冒出无数甜蜜的泡泡,觉得今天的阳光真是很好,园子里的花都开了。

而莫云泽的眼神却是凝重的,眸底黯黑如夜色,看着她说:“有些事qíng,我想告诉你,希望你能有所心理准备。”

“什么事qíng?”

“明天见面再说吧,要我来接你吗?”

“不,我自己去。”

那一刻的四月真想拥抱莫云泽,他身上迷人的气息让她时常神思迷乱,他带给她的感觉就像是片迷雾重重的森林,她置身其中,看不清他的面孔却能真实地感知他的存在。而他的存在让她觉得很奇妙,似熟悉又似陌生,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她感觉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却又像是离开了她很多年。也许是他戴着口罩,让她忽略了他的面孔,从而只专注于他的眼神,那恰是通向心灵的窗口,于是她捕捉到了很多。

所以莫云泽离开的时候,四月送他到门口,问他:“明天,你真的打算都告诉我吗?你不让我猜谜语了,你会摘下面罩是不是?”

莫云泽拉开车门凝神想了会儿,“该说的我都会说,如果你能接受,我会摘下面罩。”

“那太好了!”四月一高兴差点将正准备上车的莫云泽给拽下来,她贴近他,附在他耳根低语道:“那……那时候我可以吻你了吗?”

莫云泽的身子明显一僵,赶紧缩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四月瞅着他难为qíng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四月!”他还是很难为qíng,打断她,“你确定你想吻的是我吗?”

“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我先走了。明天见。”

莫云泽摆动方向盘,有些掩饰的意味,调转方向驶出了芷园。四月并没有理解,他的潜台词其实是:“也许你真正想吻的是莫云河吧。”

莫云泽因为失眠的关系,第二天睡到十点才起来,推开窗户看向窗外,下了一夜的bào雨终于是停了,但天空还是有些yīn沉沉,也不知道经过一夜bào雨的肆nüè,那些梨花还剩多少,也许全掉光了都说不定。他给四月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他开车去接,四月说不需要,她整天闷在家里,想出去活动活动,步行或者坐电车都可以。“我很多年没坐过电车了。”她想找寻一些过去的感觉,“还是读大学那会儿坐过,真是很怀念。”

莫云泽在电话里浅笑,“你怎么忽然念起旧来了?”

“我一直是个很念旧的人。”

莫云泽默然。他很想问她,她到底念的是哪个“旧”,是莫云河,是容念琛,还是费雨桥呢?但是他没有问,反正下午就见面,有什么话留到见面再说吧。

这个上午他忙了很多事,跟美国那边联系,确定他吩咐的事是否已安排妥当,包括四月的签证,以及旧金山的新居布置qíng况等,“窗帘和地毯最好是选柔和一点的颜色,卧室要正好对着花园,对,有露台的那间按我说的布置……书架可以大点,钢琴放楼下有壁炉的那间房,另外请的佣人要懂中文,厨师要会做中餐,不,不要请太多人,两三个就够了……嗯,园子里也可以种些热带植物……”事实上这些事qíng在很早以前他就开始布置,事事他都要过问,有时候为张效果图他要来回审好几遍,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完美得不可思议。

下午出门的时候起了风,看样子又要下雨,这就是chūn天的烦恼,雨水总是连绵不绝。莫云泽一到yīn雨天就身体不适,全身的关节都疼痛不已,本打算自己开车,最后奈何不得只能让阿森开车送他去梅苑后山。还在山脚下,就可以望见白的粉的花枝堆砌在整个山头,但走近些看还是显得稀落了些,可见昨夜bào风雨的肆nüè有多么无qíng,放眼望去满地都是雪一样的花瓣,覆盖在糙地上,空气中的花香反倒更浓郁了,带着未退的雨意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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