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君意(出书版)(212)

许惠痛得几乎当场昏死过去,意识朦胧的时刻断断续续地听得堂外有喧哗声,等她再次被痛醒后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王意居然出现在了椒房殿。

刘奭的啼哭声夹杂在一片混乱的嘈杂中,王意将刘奭抱了起来,八岁的孩子分量早已不轻了,身高更是几乎占据了王意的一大半。她将刘奭抱在了臂弯里,同时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下颌的伤口。

霍成君松开了脚,许惠脸色煞白地抖着手,痛得全身都蜷缩起来,她强忍住了呻吟尖叫,却无法抑制身体上的战栗。

虽然同住一个掖庭,但霍成君对这个年长的婕妤却很少有见面的机会,大多数情况下,王意总是幽居在寝宫中从不轻易外出,她就好像是掖庭中一道安静寂寞的影子,从不惹人注目。

“王婕妤。”霍成君冷冷地看着王意,想在气势上先行压倒她。显然她成功了,在未央宫掖庭内,没人敢在皇后面前有半丝的不敬之意,更何况这里还是椒房殿。

王意将刘奭交给跟着她一同前来的乳母阿保照顾,自己则敛衽向霍成君拜道:“婕妤王氏拜见皇后!”

霍成君冷冷一笑,不用她开口,她身边的大长秋便已领会要义地脱口质问:“这许惠可是你宫里的侍女?她顶撞皇后,当下掖庭狱问罪!”

霍成君原以为王意会替许惠辩解,没想到她连眼都没眨一下,“掖庭之事,皇后为尊,一切全凭皇后做主!”

她这样一说,倒把霍成君事先想好的对策全盘打乱了。

皇后一直不开口,所以王意也没能起身,一直跪在地上。

从上看下去,那白皙的颈子压得低低的,小巧的耳垂上连最简单的耳珰也不曾佩戴。成君不免有些愣忡,分明只是个不得宠的妾侍,王意身上何来的那种不容小觑的从容?她凭什么能深居掖庭做到这份坦然?

有那么一瞬的恍惚,成君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丝上官如意的影子,两个明明身价有着云泥之别的女子,却同样令她产生出一种空怀敌意,却对之无可奈何的感觉。

大长秋在边上已经给她打眼色,示意她先让王意免礼起身,可她偏不,虽然明知王意并不得宠,如今得宠的人是华美人、张美人之流,可她却有种想将陛下的女人全部列入仇敌的冲动——不管是谁,只要是他的女人,她都同样憎恶。

“皇后!”在她愣神的时刻,王意已将地上的身毒宝镜捡了起来——虽有许惠拼死守护,但镜面仍是被踩变形了。王意捏着变形扭曲的宝镜,抬头仰望霍成君,“这是戾太子与戾夫人赠给陛下的遗物,陛下自幼带在身上,及太子出世,亲系于太子之手……”

霍成君本不以为然天,但王意刻意说得惊悚,那字字句句足以令霍成君预感到刘病已即将爆发的怒气。想到他对自己淡漠的态度,甚至那异样森冷的眼神,她不寒而栗。

于是在大长秋的再次提示下,她顺着大长秋给的台阶软和了态度,让王意起身。王意拿着那枚宝镜有意无意地在手里反复拨弄,这时掖庭令浊贤闻讯匆匆赶来,正要命人将犯错的许惠带走,霍成君突然闷声打断了他,“我乏了。都回去吧!”

浊贤显然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马上知趣地小心候在一旁,不再多嘴多事。

“皇后有仁德之心,此乃天下福祉。”王意的声音清清冷冷,犹如山涧的泉水,偶尔溅在人身上,令人发自肺腑地感到一阵冷意。

成君眼睁睁地看着她命人将受伤的许惠抬出了椒房殿,许惠含泪和王意说了句什么,王意冲她点了点头,神情竟是那般地坚毅。刘奭停住了哭闹,依偎在王意身边,满脸的孺慕之情,王意握住他的小手,很随意地用手巾替他擦拭眼泪。

这一切一切的细微动作都让成君觉得脑袋发蒙发胀,她的表情如同那枚身毒宝镜一样,渐渐变得扭曲起来。她似乎已经明白到了王意那份有恃无恐、淡然从容的笃定和自信从何而来了,那是一份维系深厚无间的感情,可以追溯到刘病已年幼无知的童年时光,这样久远的相交相知,根本不是她这个皇后能够介入的。

她忽然就想起了许平君来——许平君、王意……刘病已,他们之间的亲密她根本插不进去。什么华美人、张美人……再多的美人也都没有眼前这一个看似无害的王婕妤更可恨。

成君的手微微颤抖,眼看王意一行人即将踏出她的视线之外,她忽然扬声叫道:“太子留步!”

抱着刘奭的乳母急忙停了下来,刘奭睁着满是怯意的大眼睛偷偷回望,成君生硬地挤出笑容,“太子今日受惊了,是我这个做母后的不是。”她命人将食案上的吃食装入笥盒内,“这些东西太子拿回去慢慢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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