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昭宣·询君意(二十四史系列)(109)

“你闭嘴……”

“你才闭嘴!我跟你了一辈子,贫贱无依,寂寥冷清……这些苦我都认了,你做任何糊涂事我都没埋怨过你,可你不能糊涂到把唯一的女儿往火坑里推!这门亲事我不答应,我说什么都不答应!”

许惠示意两人快走,可许平君僵在门口,身子发颤,原本喜气洋洋的笑脸不见了,眼眶中已盈盈可见泪光。

刘病已见状,一言不发地将她搂在怀里。

但是门内的争吵并没停止,反而越演越烈。

“这门亲事我已经应了!”

“我不答应!”

“我是一家之主!”

“屁个一家之主!你都不是男人……”

声音骤停,门内一片死水般的寂静。

门外的许平君发出一声呜咽的抽泣,悲痛委屈地哭了出来。刘病已推开许惠,大门被打开,偌大个庭院内,许夫人颤巍巍地站在堂下的石阶上,面色煞白,泪流不止。她嘴唇哆嗦,一半儿愤慨一半儿歉疚地望着堂下抱头蹲在地上的夫君,欲言又止。

刘病已径直走到堂下,抬头仰望许夫人,毫不犹豫地朝她跪下。

许夫人莫名地一震,咬着牙神情复杂得难以描述。

“我刘病已愿以先父先祖的名义起誓,此生必对平君一心一意,至死不渝!若有违誓言,天诛地灭,人神共弃!”义无反顾的声音清澈响亮,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震痛每个人的耳膜。刘病已恭恭敬敬地对着许广汉夫妇叩首顿拜,“婶婶,求你把平君给我吧!我离不了她,她也离不了我,我们两个……”

许平君哭着冲了进来,扑通跪倒,顺着台阶一级级膝行爬上,合臂抱住母亲的双腿,“母亲,你就成全女儿吧!”

许夫人被女儿摇晃得没了主张,心里想要反对,可想到自己刚才已无心伤到了夫君,如果再固执己见下去,只怕母女情分也要崩裂。她心里既气恼平君的不争气,又伤心她的不听话。不由抱住女儿捶打着她的背,哭道:“你糊涂啊,什么都不懂,什么不懂的傻孩子……过日子哪那么简单啊,他能给你什么呀?他孤零零的,甚至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将来的日子可怎么熬啊,你会苦死的啊……”

“我不怕苦,我不怕……我什么活都能干!只要能和病已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你懂什么啊!真是个天真的傻孩子……”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堂下的许广汉在刘病已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强忍泪意,一手牵着病已,一手拉过女儿,将这对小儿女的手扣在一起。

“如果没地方可住,那就住在家里吧!”他抬头去看许夫人,许夫人神情凄楚地回望自己的夫君,“夫人,我们无福生个儿子传承继嗣,女儿出嫁的话我们老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你不妨换个角度想想,让他俩成亲后留在家里过日子,你也不用担心女儿在外过得好不好,左右孩子们都留在你身边孝敬。日后他们有了子女,你再帮衬他俩带带孩子,含饴弄孙岂不美哉?”

许夫人看看夫君,又看看膝下哭得气都喘不过来的女儿。

女大不中留,她忽然想到自己年少时的天真,心中一软,抹了把眼泪,无奈地叹气:“你是一家之主。女儿的终身大事,你做主吧。”

☆☆☆手打录入:刺猬球球儿;校对:想尔╰~☆☆☆

沧池表面结的冰层随着气温的逐步升高而越变越薄,最终冰层碎裂、消融。

站在渐台的高阁上极目远眺,无穷无尽的碎冰薄片随着波浪涟漪漂浮起伏。春暖花开,可从池面上吹来的风却带着冰消雪融后的迫人寒气,凛冽如寒冬般刺骨地割在脸上。

刘弗站在风口上已经很久了,久得站在他身后静默的金赏以为那个颀长瘦弱的身影已经被寒风冻僵。

金建凝神屏息,好奇地问:“陛下嘴里在念叨什么?听不大清。”

金赏没回答,仰天看了看屋顶,突然发出一声惋叹,长袖一甩,就此翩然遁走。

金建纳闷不解,金安上前细细辨听了会儿,解释:“应该是《诗经》里记载的那篇《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

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金建“哧”地一笑,不以为然地说:“怎么可能是《汉广》,难道陛下还需偷偷思恋上谁不成?他可是天子,天子想要的女人哪有求而不得的……”说到这里,转念想到皇帝如今身不由己,陷在这个未央宫内犹如久禁囹圄,甚至连御幸的侍女都无法自主选择,金建哑然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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