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昭宣·询君意(二十四史系列)(177)

这样大手笔的封赏不能不说令人瞠目,刘病已在抛出这么个巨大的诱饵后,看着众人欢天喜地、心满意足的表情,开始提出要给自己死去的祖父卫太子正名。

既然活人的封赏他要不来,那就退一步要死人的吧。

但是霍光在得到那么大的甜头后,依然保持神志清明,没有被刘病已的慷慨大方给砸昏了头脑。虽说卫太子刘据的案子早在武帝末年便已不再追究,武帝为自己逼死了儿子的行为深感悔意,还在湖县建了思子宫,但刘据的名分似乎一直没有归正。

根据《孝经》记载:“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也;故降其父母,不得祭,尊祖之义也。”霍光等人认为既然刘病已继承了昭帝之后,便是昭帝的孙子,对于自己的亲生祖父母便不得祭祀。虽驳了祭祀之名,却仍是应允将刘据等人的墓地改葬。刘据的谥号定曰戾,史良娣追封戾夫人,刘进谥号曰悼,王翁媭追封悼后。

这样的谥号其实并不能令刘病已满意,毕竟无论是“悼”还是“戾”,这都称不上是一个好的谥号称谓。好在他为人向来豁达,虽然现在朝上任何事都还是得先经过霍光批复才轮得到他装腔说话,但是经过几番你来我往的交涉,彼此间倒也开始摸索出一套和谐相处之道。

现在的朝堂,虽然是他这个姓刘的皇帝坐朝,却已然成为霍家的天下,霍光的儿子霍禹为中郎将,侄子霍山为奉车都尉、侍中、领胡、越两兵,霍光的两个女婿:邓广汉任长乐卫尉、范明友任未央卫尉,霍家族人的兄弟、女婿、外孙都参与早朝议政,分别占据诸曹、大夫、骑都尉、给事中等等紧要官职,亲戚党羽连成一体,势力牢牢盘踞朝廷。

刘病已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倚靠,所以很小心的不去触及霍光的逆鳞,每次见到霍光都格外虚心恭谨,庞大强势的霍氏已经将这位平步青云的年轻皇帝勒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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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酉,大汉本始二年,这是刘病已当皇帝后迈入的第三个年头。这一年才刚开春,大司农田延年便惹上了麻烦,原先在昭帝驾崩后被没收财产的焦、贾两家富户,因为记恨田延年,所以一直花钱搜罗他的违法罪证。这近两年的工夫磨下来,倒还真被挖出了一件惊人的私密——起初皇帝下诏为昭帝修葺平陵邑,迁徙百姓落户,建造宅第需大量的泥沙,田延年从民间租用了三万辆牛车专门从渭河桥下运输泥沙至平陵。每辆车的租赁价格为一千钱,但田延年上报时账簿上却写每辆车两千,总价花费六千万钱,比实际价格整翻了一倍。

田延年贪污了三千万,被焦、贾二人得知后,上报了丞相府。蔡义把这件事马上奏报霍光,官吏贪污的行径,实属大逆不道,霍光得报后找田延年问话,没想到田延年矢口否认。

“我本是出自将军之门,蒙将军恩德得此爵位,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田延年封了阳城侯,爵禄食邑并不少,三千万的数目和他的食禄比起来,还不至于让他昏头。

但霍光知道田延年的为人,诡辩狡诈,盗钱贪污这件事十之八九属实,他召田延年过来无非是想问清楚情况好方便替他疏通,将这件事尽快解决,没想到滑头惯了的田延年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扯起谎来。

霍光不吝于对自己亲信的赏赐和提拔,但前提这人得是他的亲信,如果一个所谓的亲信不仅当着自己的面胡说八道,而且动不动就把自己出自某某门下的话挂在嘴边,这无疑是犯了霍光最大的忌讳。

“既然没有这样的事,你就赶紧出面澄清事实吧。”

但这个事实显然田延年没办法澄清得了。两年前他敢当着皇帝的面和严延年分庭相抗,有恃无恐,到了两年后的今天他忽然发现自己失策了。错不在于收没收这笔钱,而是他没当着霍光的面说实话。田延年是个聪明的人,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但这时候心存芥蒂的霍光已经不愿意再见他了。

田延年这才有些慌了,赶紧四处托人走动,请御史大夫田广明替自己说情,田广明不便直接找霍光,便先去找了霍光信任的杜延年。

“《春秋》之义,以功覆过。当初废昌邑王时,若非田子宾之言,大事不能成。不就是三千万吗?天子赏赐何其厚重,就当是陛下自己出了三千万赏钱送给了他,不就完了么?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愚见,还请太仆转告大将军。”

杜延年将这话如实的转告给了霍光,霍光非但没有消火,反而更加火冒三丈——因为有了废帝的功劳,田延年这几年的轻佻嚣张,霍光不是不知道,但正是念着有这个功劳,所以他一直睁一眼闭一眼的替他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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