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昭宣·询君意(二十四史系列)(42)

他把钱匣子递给刘病已,病已连连摆手:“张公你平日替我请先生教学问,花费的只多不少,我如何还能拿这钱?这钱自然得给张公你……”

张贺乐呵呵的笑说:“你能有这份心我很欣喜,我们的病已毕竟没有白读多么多书。”

许广汉在一旁听着,也是满脸欢笑。

刘病已仍是坚持:“我虽从不曾沾染钱物,过问五谷,但我也知这点钱实在不算什么……”

“你既知道这点钱不算什么,那还推诿不受做什么呢?”张贺笑着将钱匣硬塞到他手里,“你懂事了,以后自己的钱自己拿主意。张某盼的是你将来成人,等他日我老来返家,还需倚仗你床前服侍,你可愿意?”

刘病已知道身为阉人的张贺有一个儿子,可是去年亡故了,膝下仅剩了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孙女,以及一个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孙儿。张贺待他亲如骨肉,情同父子,他如何能不感恩戴德?随即伏身拜道:“病已愿意。”别说只是让他当床前孝子,就是张贺认他做儿子,他亦无二话。只可惜,平日张贺待他亲热中却总分了些许上下主从的身份,让他感到异样的别扭。

就这样,刘病已用自己人生里得到的第一笔钱给许平君买了副明月玉珰,但他却不知道平君并没有耳洞。

许平君为了将刘病已赠送的明月珰戴到耳垂上,特意请王意给她扎了耳洞,为此她痛得抽泣了一天。

王意对平君说:“你才穿的耳洞,不适合戴这么粗重的耳珰,我给你换一副轻巧的耳环先戴着适应适应。”

平君不听,固执的戴了三天,直到耳垂长脓溃烂,才恋恋不舍的摘下明月珰,收到了自己的妆奁内。

张彭祖问刘病已:“那副耳珰你从哪捡来的?”

刘病已直接捶了他一拳:“捡?你倒是给我捡一副来?上等的羊脂玉。”

张彭祖讶然:“买的?你花了多少钱?”

“一万五。”

◇◆◇◇◆◇◇◆◇

宣室殿卧寝,熏香袅袅,承尘低垂。

金建数次探头,均未见动静,眼见床下堂弟金安上老老实实的归坐于席,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竟连蚊虫叮咬面颊都浑然未觉,不由啧啧摇头。

都说他二哥傻,没想到来了一个堂弟,竟比他二哥更傻。

金建蹑足退出寝室,回到正堂上。堂上一干人等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金建目光一扫,上官桀、上官安等人皆是满脸期待。

“真对不住诸公,陛下午歇还未醒。”见众人郁郁,他不由笑着建议,“不如诸位将奏书交给臣,由臣转交陛下。”

众人交头窃语,须臾,上官桀将一只方底锦袋交给金建:“我等在此等候陛下决裁。”

听这口气,似乎今天非要等出个结果来才肯罢休了。

金建不敢顶撞,只好踱着步子又蹭回寝室。再度掀开帘子往里探头,却不见了金安上的身影,正感疑惑,眼前闪出一道身影,金安上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三哥,陛下让你进去。”

金建被他的神出鬼没吓了一大跳,一张脸煞白,心儿扑通扑通的跳个没完。同样是一声“三哥”,金安上还不如几年前的一个小无赖叫得让人舒服。

皇帝果然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饮水,两位小黄门站在床侧摇着纨扇。皇帝头也不抬,直接说了句:“呈上来。”

皇帝的未卜先知叫他的心跳得更加快了,多年相处的默契告诉他,皇帝这会儿的心情很不好。

小心翼翼地把奏书递了过去,皇帝眼皮都没抬一下,从锦袋中抽出一封帛书,打开。片刻后,皇帝将帛书扔在床上:“让他们先回去。”

“这……”

“此事朕已知。”皇帝抬起头来,俊朗的面孔微微泛着一抹红。从面上看来,这个少年皇帝是英俊的、温和的、柔软的,可不知道为何,那双黝黑的眸瞳却有股逼人的寒气喷薄出来,让金建感到压力倍增。

金建遵命,退出宣室殿去宣布皇帝的意思。

“去把金赏找来。”皇帝背靠玉几,对金安上冷声吩咐。

金安上才跨出门槛,便听身后咣的声脆响,皇帝将那只喝水的玉盌扫到了地上。

金赏风尘仆仆从承明殿赶到宣室殿时,堂上的尚书朝臣们业已离去,寝室地上的玉片与残水也都收拾干净,皇帝好整以暇的坐在床上,含笑注视着他踏进房间。

“陛下。”

“金赏,你来。”他笑着招手,“给你看样好东西。”

金赏尚无表示,金建侍立一旁却感到眼皮一个劲的跳动,心里愈发忐忑难安。

金赏接过皇帝手中的帛书,展开。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当看到那上面赫然写着“光出都肄郎羽林,道上称跸,太官先置……苏武使匈奴二十年不降,乃为典属国;大将军长史敞无功,为搜粟都尉;又擅调益莫府校尉。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臣旦愿归符玺,入宿卫,察奸臣变……”的字样后,向来镇定的他,指尖亦是止不住的震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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