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问多情(264)

“女儿红”……

没来由的,心底又是轻抽,隐隐的疼再度泛起,却不是浅浅一漾便飘散,而是从心头一直朝着身体各住游走,从头至脚,都有些麻木了。

心间,却是更疼。

“女儿红”,每当家中有喜诞下女儿时,父亲便亲手为孩子酿造一坛“女儿红”,只待女儿出阁之日,再取出品尝。

“这酒,多久了?”明知不该问,还是问。

明知心中已有数,还是求一个肯定。

“一年半。”他的声音很稳,稳的听不出半点思绪,不若我此刻,已是艰涩。

一年半,是当初我刚刚有孕事传出的时候……

他说过,凝卿的孩子,是女孩就好了。

未待孩子落地,他便已埋下了“女儿红”,那时的话,是真的。

只可惜,酒在,孩子却……

“莫想太多,只说我的手艺如何?”依然平静,打破我的凝思,让我没有回到那曾经揪心的痛苦中。

入喉,甘冽在前,醇美在中,最后却有些涩涩。

都言父亲嫁女,笑在容,美在心,涩在怀。也只有他,能将如斯情怀酿入这酒中,体现了淋漓尽致。

“你若为酒师,定然名满天下。”我给出一个答案。

他又何止为酒师会名满天下?易清鸿的琴棋书画诗酒茶,有哪样弱于他人后?为相之时,一样贤名满朝野,若为帝王……

心口又是抽疼。

那必是名垂千古之帝。

“走吧。”我慢慢抬起脸,“你不该掳我来的,翊扬他没有绝你之意。”

陆深道出那句话时,风翊扬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一切了,他不想杀易清鸿的,以易清鸿的心机,又岂会不懂?

“我要带你走。”他的手,取过我手中的酒杯,“我还欠你一次塞外放牧的誓约。”

塞外放牧,他还记得。

可惜,如今的我,已不能身退。

“对不起。”我仰起脸,目光直直的望着他的双瞳,“我已许了风翊扬,一生一世,都将会是他的妻。”

“可你心中的丈夫之位,易清鸿胜过了风翊扬。”

声音依旧平静,短短几字似信口拈来,与我而言却不啻重锤落下,狠狠敲上心头。

“是吗?”我竟也笑了,“你似是忘了,为了风翊扬,我可以与你为敌,我可以入‘梁墨’朝堂,我可以让自己翻手为云覆手雨,只为了替他报仇,只为了扰乱这江山,甚至不顾自己曾经为百姓而还天下太平的话。”

“凝卿之性,无欲无求,不争不夺,何必太过解释?”他轻巧一句,我所有的解释都变了味。

“爱恨情仇,家国天下,谁又分的太清楚?”他起身,颀长身姿在烛火下愈发的清俊,“你能说,如此的疯狂中没有因为对我的恨?尤其是你步步计划的,都是我。若要为风翊扬复仇,你最好的方法便是风翊扬此刻行的棋,以公主之身份号令义军,起事对抗‘梁墨’,而你选择与易承烈合作,只为了从我手中夺取帝位,你针对的人,从来都不是‘梁墨’满朝,而是我易清鸿一人。”

话至此,我已再无任何反驳之力。

仇恨满怀,没有针对灭国亡家的“梁墨”皇家,而是易清鸿一人。

爱有多深,恨有多浓。

玲珑如他,岂会不懂?

“所以你从来都不曾将我视为对手?”我此刻的笑容,亦和手中酒的余味一般,涩涩的。

他身边的蜡烛拉长了光芒,一串蜡泪淌下,光芒猛然大胜,便是无尽的黑暗了。

黑暗中,袅袅的透过松脂的余味,还有他同样飘渺无形的声音,“不需对决,易清鸿早已输给你。”

输也好,赢也罢。输者不似输,赢者未曾赢。

多的,不过是一场纷乱之后的唏嘘。

“清鸿……”他的名,我本不该这么亲昵的叫,黑夜的萧瑟,竟让我脱口而出,“走吧,我不会随你走的。我虽允过你,只是一切都过去了,如今的我,许了他。”

无声,黑夜中似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

我知道他在,仅仅因为感觉。

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思淡定,我扬起声音,“我知你灵秀,我也知自己心头不曾忘昔日晏清鸿,我更知,晏清鸿给予我的两心相知,浓烈情思是今日风翊扬仍不曾做到的。但是,翊扬与你不同,他曾是我的兄长,我与他之间,十余载的感情早牵扯了太多,战局让我们无暇过多的恩爱,却不是说,我与他做不到。你既知我,更懂我要的是细水长流的感情,而唯有风翊扬,能做到。假以时日,他会是我挚爱之夫。”

压在心底很久的话,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提及,赫连云崖曾经套问过的,想要知道的,也不过是这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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