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问多情(273)

“要换药吗?我去喊翊扬来。”忽略过他话中的意思,我轻声开口,“待暖些再出去。”

“不敢与我单独相处吗?”

不同于以往的试探掩藏,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强势,“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喝药吧。”微摇头,我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轻叹出声,“我没打算躲,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了停,这才缓缓的啜饮着手中的药,浓浓的药味在房间里飘开,苦苦的煞是难闻。

他的姿态,永远都是那么优雅缓缓,举手投足间深沉适度,看上去随意的举止,总有些莫测高深。

药汁渐见底,他很自然的抽去我手中的绢帕拭了拭,“你是我的妻。”

这几个字,很淡然的口气,却坚决。

眼神中写满的是不容质疑,“莫要与我说和离,我未答应。”

我望着他的表情,颇有些无奈。

虽似是强硬的不讲理,但于情而言,他没说错。

和离,自是双方和平的分手,写下合离书,可看他这样,又何曾有和平分手的意思,更勿提所谓的和离书了。

“至于休书,那你更别指望了。”他拈着我的绢帕在手间把玩着,声音轻轻柔柔,仿若谈论着风月情思,“我娶妻,就没想过要休,便是死也要同棺共椁。”

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

文人雅士,就连如此占有欲的话都说的别致,少了强霸的土性,多了些许誓言的温存。

凝神静静的听着,始终平和相视,任他的声音在耳边流淌,一字一句都深入到心头。

“你我夫妻名分尚存,风翊扬便是帝王,亦不能夺他人之妻。”他眼角挑视,莫测无边,“我尚在朝中,他如何娶你?更莫言兄弟之妻。”

斟了杯水送到他的唇边,他饮下一口漱了漱,我放下手中的杯子,“我就说,你行事绝不是为了一个目的,却不想你都为百步之后安下了棋子,为了一个风凝卿,值得你许下朝中十载的诺言吗?”

这句话,他没有回答,只是噙着淡淡的笑,凝望着我。

“你想我如何回答?”

他没有回答,而是给了一个反问。

值得或不值得,不是他说了算,我的回答便是他的回答。

“你似乎忘了……”我同样扬起浅浅的轻松,闲聊似的开口,“风凝卿早已不在人间,无论风翊扬娶的是谁,都不是晏清鸿之妻。容貌相似之事,天下之大并不稀奇,何来夺人之妻言论。更勿言兄弟之事本就是秘密,天下间谁人会知?”

他瞳孔微窒,直视着我。我不躲不闪,坦然面对,“清鸿是天下难得的灵秀之人,不会于凡夫俗子般,求的是夫妻间的情意相投,要的是鹣鲽情深,可以不用举案齐眉,但必是心意相通。但今日之凝卿心中已有他人,你也会如同深锁闺怨般宁可囚我于身边而不是放我快乐吗?”

良久,他才吐出一句,“我放你自由,你下嫁于他却日日相对清鸿,你会快乐吗?”

“不会。”这答案,我给的很快,也很平静。

“但是,我嫁与你,日日面对翊扬,同样不会快乐。”我深吸一口气,在他的笑容还不及展开的瞬间,又轻轻的抛出了一句话,“我亏欠他太多,也许了他一生,非你之错,乃凝卿不够坚定。”

站起身,我福了福身,放下一纸信笺,“清鸿,对不起。”

他捏着信,始终不曾看一眼,而是定定的望着我。

苍白未复的容颜,清波似水的目光,不见悸动激烈,唯有深沉隐隐,更让人无法对望。

这就是他,永远不会有口出恶言之时,也永远不会有责难怪罪之语,但那眼波深处的忍疼,更让人窒息。

心头沉落,手指不自觉的捏了捏,却发现空空的掌心中,绢帕早已不在。

“也非凝卿之错,乃造物弄人。”平静的声音里,多了些厚重,低沉的语调,使心头的压抑更浓,“愿卿余生终日展颜,只是清鸿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身上有些阴冷,春寒的凉意不知什么时候弥漫了整间屋子,红红的炭火不能驱散。

造物弄人,唯有这样的一声感慨,道尽心中太多无奈,因为无法抗拒,因为无法改变,只得将一切归给上天。

他,也有无可奈何之时。

转身而行,不疾不徐,没有半分伤感,也没有半分悸动的错乱,一步一步,慢慢远离他的气息。

“国之初定翊扬繁忙,待他日安康繁荣之日,就是我与翊扬成亲之时,凝卿谢清鸿成全。”

似乎能感觉到他目光打在背心处的炙热,紧咬着唇,我扬起笑容,完美的回身,“再谢清鸿还我自由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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