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吃才会赢(355)

再之后,听说由藿城商会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从中牵线做和事佬,河东地区两大商业巨擎兼死对头白家和黎家终于化解了彼此间的恩怨握手言和并重新开始社交往来……

罗扇觉得这些消息听在耳里已经完全激不起自己的共鸣了,那些人的生活已离她越来越远,远到连某些曾经昼思夜想的面孔都开始渐渐模糊。她站在枕梦居的小小院子里,仰起头看那除夕的夜空中绽放的美丽烟花,只觉旧事如梦,杳然淡去,砰地一声,便随烟花散了个干净。

正月初八的时候京里忽传来太上皇宾天的消息,一时全国举丧,禁止放炮喧嚣,撤去一切大红饰物换上白布素麻,依本朝礼制,民间一年内不得婚娶、六个月内不得宴请、三个月内须着素服,于是白家少爷们的婚事便又只能往后拖上一年了。

至春暖花开,一切生活又恢复如旧,白二少爷依然每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三四月份的时候天气渐暖,便又带着人开始了全国巡视,听说白家的糕点连锁店今年又增添了五六十家,柠檬的生产销售基地也已遍布了中原二十八个大州,生意蒸蒸日上,他白二少爷的名头也是越叫越响。

白大老爷心疼二儿子劳累辛苦,于是把自家在本城的生意重新接过手来好给他减些负担,白老太爷趁机提议让白二老爷替白大老爷分管一部分事务,白大老爷倒也痛快答应了。

男人在外头忙挣钱,内宅里的女人们也不轻松,五月初的时候白大老爷的三姨娘病逝,七月末抓住了五姨娘与小厮通奸,九月中旬白大太太卫氏失足落湖险些丢了性命……随着天气越来越干燥,府里头大大小小的又走了几次水,其中最厉害的一次是绿院失火,死了一个小厮两个丫头,其余人或轻或重地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白大少爷被烧掉了半幅长发还伤了左手,直把罗扇看得后怕出一身的冷汗来。

也因着这次失火,白大少爷死活不肯在绿院住了,白二少爷不在府中,他就缠上了白大老爷,白天夜里都闹着半步不离,白大老爷知他受了惊吓,也舍不得再把他赶去自己睡,只好两个人都睡到了外书房去,白天的时候就带着白大少爷一起去铺子里看生意、处理各项事务、参加各种商业会晤,若是有了空闲,父子两个就悄悄儿地背着人跑到城外去钓鱼泛舟。

渐渐地白大少爷也敢自己在外面待着了,每天同白大老爷一起出了府门之后,白大老爷去铺子里看生意,他就自己在铺子附近逛逛街、给白大老爷买些外面卖的小吃食回去,甚至自己也能跑去城外钓鱼骑马放风筝,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回到铺子里去,再同白大老爷一起回转白府。

如此这般就又到了年底,因初八的时候才算彻底出了服丧期,所以除夕晚上仍旧不能放炮,百姓们就把憋了一整年的劲儿全都攒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届时没了任何禁忌,都准备着好生地热闹热闹。

罗扇穿着半旧的藕荷色蜜蜂缠枝花缎斜襟儿夹袄,拿着火箸往炭盆里添了两块银霜炭,将穿着兰花绣鞋的小脚往炭盆边凑了凑,然后继续剥栗子。正月里忌动针线,她老人家白天时除了做饭也就没了事干,和大叔哥两个一天到晚大眼瞪小眼地闷在房里头发呆。

这一年多来他们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白大少爷在的时候还好,三个人可以下棋打牌逗闷子,可白大少爷不能天天来啊,不来的时候这枕梦居里就剩下了大叔哥和罗扇两个人,刚开始的时候俩人还互相讲讲故事说说笑话,时间长了故事也讲完了笑话也告罄了,俩人天天足不出户,睁眼闭眼就是这么一小方天地,没有新鲜事能接触,话题自然就越来越少,以至到后来几乎一整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然而随着这么一天天的相处,彼此间也了解的越来越深,渐渐形成了默契,这个一伸手,那个就知道递帕子,那个一扫眼,这个就把茶水给续上,两人同在一间屋里各做各的事,即便不说话也丝毫不觉得尴尬,一切都无比的自然,就像两个人是原厂出品的组合套装,每一个零件对装起来都是那么的严丝合缝,毫不违和。

大叔哥懒洋洋地躺在小榻上,身上搭了件银鼠皮做的小毯子,一手拿着书看,一手伸到旁边小矮几上去拿碟子里罗扇剥的栗子吃,看了一阵觉得脚冷,便翻了个身儿把双腿蜷起来,眼睛仍盯着书,耳朵里听见罗扇起身出门去了,不多时又重新进来,把一条小薄被盖在了他的腿上,四下里还掖了一圈儿,立时便觉得暖烘烘了。

屋里一暖和,心头又无事,整个人就彻底放松了,看着看着竟睡了过去,一觉醒来觉得嗓子干渴,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一杯温温的茶水已经递到了面前。接过来咕咚咚地灌了个干净,杯子被接回去,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浑身都觉得舒泰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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