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无双(12)

“奶奶您看,”丁香一指廊柱根儿土地里暗生出来的几朵小小白色野花,“这花儿生在那么不起眼的地方,任谁也不会多加注意一眼,然而我去把它采下来……”边说边走过去将花儿摘了,拿至徐氏面前,“奶奶仔细看它,其实也很好看的不是么?而若我将它别在鬓边呢?”说着抬手轻轻插在自个儿鬓角,衬着那张清雅的小脸儿,别有一番出尘脱俗的韵味,“是否更好看了呢?”

徐氏望着丁香亮亮的眼睛点了点头。

“奶奶,一个女人就是一朵花,有牡丹,有茉莉,有寒梅,也有这种不知名的、不起眼的小野花。然而这花的好看不在它多么名贵、多么娇艳,却全在它被怎么种、怎么养、怎么装扮。”丁香直直地望住徐氏,眼睛里除了坦诚没有别的,“牡丹虽娇,生在垃圾堆里也是无人欣赏,野花虽小,镶在琥珀里就能成为观赏绝品。奶奶……您啊,该好好地‘镶一镶’自己了!”

徐氏紧紧盯着丁香亮如星子的、充满生机与力量的双眸,她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般让她豁然通透,原本一片黑暗的前路刹那间出现了一道光芒,让她早已冰冷的心重获温暖,让她早已破灭的希望重新燃起了微弱的火焰。

丁香却很清楚,徐氏其实根本没有死心,没有绝意,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还残存着一线希望,这线希望来源于她对陈老爷天真的信任与幻想,若非这一线希望,纵是丁香口灿莲花也绝计不能令徐氏再起死回生的。

所以丁香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

银杏儿取了水来,丁香服侍徐氏喝了几口。主仆三个起身又在园子里逛了一阵,终究还是因徐氏体力不济,不到一个时辰便折回了紫霞院。

晚间,徐氏让望春松闲一天早早去睡,只留了丁香在房里伺候。徐氏坐在妆台前,望着镜里的丁香巧手替自己卸着钗环,半晌笑道:“丁香丫头,你到是说说,奶奶我要怎样‘镶一镶’自己才好呢?”

丁香冲着镜子里的徐氏一笑,干干脆脆地开口:“首要的当然是先把奶奶这身子骨养好,否则哪里来的力气走路说话呢?万一老爷来了,奶奶说不了几句便喘起来,岂不让老爷看着心疼?”

徐氏明白,自己这身子便是促使老爷疏远她的最大原因,这样一个病躯,莫说替老爷作养后代了,就是承欢枕上……也是有心无力。身为一个妾室,除了这两样之外还能对男人有什么用处?偏偏这两样自己都无法去做,那不失宠才是怪事。

徐氏脸上一红,承认丁香说得有理:“我这病由来已久,请了郎中开了方子一直吃药也不见什么起色,又岂是说好就能好的……”

“奶奶,可否把郎中开的方子给小婢瞧瞧?”丁香扶徐氏坐到床沿儿上,“小婢家中是行医的,从小在铺子里帮着我爹给病人抓药,对常见病症也略知些皮毛。”

徐氏便指了指多宝格:“在那匣子里收着。”

丁香依言过去将方子取出来,往纸上细细一瞧,见写的是:麻黄半钱,石膏两钱,桑叶、菊花、杏仁、前胡、连翘、大力子、贝母、桔梗、竹茹各一钱,水煎服,每日一剂。

这方子开得没错,虽然药物选择上尚显欠缺,但也算得是对症下药,并无不妥,缘何徐氏服用了近十年这嗽疾也不见好呢?

丁香取过徐氏腕子来把上脉门,诊断片刻,只觉徐氏胸气大伤,脾胃甚虚,果是经年积下的病症,心中虽然不解,面上却也未说什么,只是笑道:“奶奶这病无甚要紧的,只是不宜总闷在房里,病气郁结于腔内,不好发散,所以才缠绵数年总也消散不去。且饮食方面也需多加注意,忌食那油腻生冷之物,依小婢看,奶奶每日三餐要重新安排才是。”

徐氏一笑:“傻丫头,一日三餐府中皆有定例,岂是说改就能擅改的……”

“奶奶,您娘家是做什么的?”丁香望向徐氏。

“不过是在本城开了几间小小当铺罢了,”徐氏明白了丁香的意思,叹了口气,“当初我娘家也全靠陈府的接济才能支撑下来,想让娘家帮着出头是万万不能了……”

“奶奶,说句生冷的话,倘若您在陈府失了势失了宠,您娘家在老爷这里也讨不到什么好去,这话您需提点提点娘家老太爷。”丁香抿着嘴儿轻笑,“何况我们又不是要您娘家为您出头去同老爷说什么,只不过是想托娘家这边捎些食材进来罢了。”

徐氏闻言心中不由一惊,忙压低了声儿道:“照你这话……莫不是有人在我的饭菜里动了手脚?”

其实这么多年来自己的病一直未见好转,徐氏不是没有起过疑心,郎中的方子她也曾托人暗中拿出去打听过,得出的结论同丁香的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妥。而府中的饭菜她也间三差五地悄悄喂了猫狗,却从来也没见出什么问题。一来二去的徐氏也死了心,只道是自己多疑,如今听丁香这么一说,一颗心不由又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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