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10)

萧嫣然笑道:“那就要问我那两个新来的妹妹了。”

正在此时,门上珠帘一掀,又有两个美人走了进来。

只见此二女轻点朱唇,淡扫娥眉,身姿窈窕,虽无嫣然之娇媚但气质如芝兰在谷,更显出众。年纪约十八九,穿着一色的衣衫,连容貌都一模一样,原来是对双生女。

二女走过来盈盈施礼。萧嫣然为王雱介绍道:“这便是近日从杭州来的顾凌波与顾凌云姑娘。一母双生,一般人很难分辨。公子可能看出谁为姊谁为妹?”

“如此简单,也值得一问么?”王雱轻摇折扇,悠然而道。

萧嫣然见他如此有把握颇觉奇怪,又看看二女,仍觉异常相似,纵有些微异处却也不足以分辨出孰长孰幼,于是问道:“公子如何认出?”

王雱忽地一笑,说:“姐姐旁边的是妹妹,妹妹旁边的是姐姐喽!”

萧嫣然这才知他有意戏谑,庞荻也忍俊不禁,说:“又玩这一套,从小玩到大仍嫌不足么?”原来这其中有个典故:王雱只有几岁时,曾有客人把一只鹿和一只獐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献给王安石,恰逢王雱在跟前,客人便问他:“你知不知道哪一只是獐,哪一只是鹿?”他略想了一会儿,答道:“獐旁边的是鹿,鹿旁边的是獐。”从此传为佳话,京城士人皆知。

那二女也相视一笑,各自报出了名字。王雱一指庞荻,说:“你们就坐在她身旁罢。”

妹妹顾凌云依言在庞荻身边坐下,但那姐姐顾凌波却并不过来,她手中抱着把琵琶,拣一个角落坐下,淡淡说:“倘若要小女奏乐助兴,还是离远些好。”

王雱略有些诧异,细看之下觉得此女与众不同,毫无一般妓女脸上惯有的逢迎之色,两姐妹虽容貌近似,神情却全然不同,妹妹一味温和顺从,而这姐姐就要冷傲孤高得多。

他倒也不强要她坐近,只顺势吩咐道:“既是如此,那就请姑娘为我们弹唱一曲吧。”

顾凌波也不应声答话,便开始拨弦调音,弹出一段如珠玉坠盘的乐音后,引喉唱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王雱点头道:“这阕《蝶恋花》纤而不靡,秀而不媚,清新流畅宛如天成,看似简单,但其中功力非一般人能及,不知是哪位名士所作?”

顾凌波尚未回答庞荻早已了然:“必定出自苏子瞻笔下。”她父亲一直很欣赏苏轼之才,故此她从小就熟读苏轼诗词歌赋,深谙他各种文风,何况词中有失意之意,符合苏轼当下心境,再则听说顾氏姐妹刚从苏轼被贬去做通判的杭州来,便知很可能是苏轼写下后她们记下传唱的。

顾凌波称是。

“果然是他。”王雱朝庞荻浅浅一笑:“倘若是他那此词就别有深意了。这仁兄,到了如此山清水秀美女如云之地也仍旧诸多抱怨么?”此词貌似笑说失意于佳人之事,实有叹自己满腹报复不得神宗赏识之意。王雱与庞荻自然一听即知。

萧嫣然却不解其中深意,笑说:“若然得不到心仪女子欢心,有怨自然难免。凌波妹妹,这词可是写给你的?”

顾凌波冷笑道:“苏大人何许人也,怎会牵挂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女子。我也盼着有一日能得到他为我写下如此动人的诗篇,但若他真赋诗填词只为儿女私情,也就不是我景仰的苏大人了。”言罢又转头对王雱道:“山水可怡情但不可解忧,美女可悦目但不可愉心。”

王雱扬袖挥手,道:“管他什么有怨无怨、能否怡情解忧、悦目愉心,既姑娘精于弹唱,改天我也填几阕词请姑娘咏之。”

不想顾凌波却不领情:“多谢公子美意,但小女子生性愚笨,不是任何名士的诗词都能记下。”

她妹妹顾凌云脸色霎时白了,忙不迭朝姐姐使眼色,暗示她出言补救,但凌波置之不理,侧脸向外,看也不看王雱。庞荻转视丈夫,心中暗笑:“呀,这下可碰了个大钉子!”

萧嫣然闻言带笑向王雱解释:“今日不知妈妈抽什么风了,竟然让凌波来伺候。天下多少风流才子,这妮子却独爱苏轼一人。若你是与苏大人政见相若心意相通也就罢了,但偏偏又是苏大人的对头。要这妮子对新党中人笑语相迎简直比登天还难呀!”

王雱却似毫不介意,依然保持着一贯的笑容,问顾凌波道:“苏子瞻有何好处竟让姑娘如此倾慕?”

顾凌波道:“我只见过他一面,他对我并无任何恩惠,但世人都知他不仅才华盖世,更是位清廉爱民的好官。他出任杭州通判以来,爱民如子,断案有道,杭州之人莫不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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