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福帝姬(122)

启程那天,高世荣特意起了个大早,以免去面对是否要向柔福告别的问题。而在收拾停当,准备出门上马之时,他仍不禁地回首望向柔福的居处。令他讶异的是,他竟然看见柔福轻移莲步,自门中徐行而出,走到廊柱旁,朝他这边看来。

她尚未梳洗稳妥,只着了一袭白色生绢衣裙,秀发长长地披于脑后,几欲委地。垂于两颐的几缕发丝和她的睫毛都染上了初生霞光的颜色,微红的浅金。似不惯这突然的光亮,在他的凝视下,她半闭双目,慵然斜首靠着廊柱,眼波飘浮。

然而拂去霞光的掩饰,他知道她的肤色仍是一贯的苍白,和着身上白衣,和始终淡漠的神色,感觉清粹冷冽如秋日白露。

艰难地收回目光,他迅速上马启程。挥鞭策马,马奋力扬蹄,跑得轻快。

身下名马的每一次奔腾,都会在他与她之间多划开一丈有余的距离。他默然想。陡然意识到,原来他每次见到她时,都会在心里不自觉地衡量与她之间的距离,有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比接近她,仿佛触手可及,可是却一探即碎,宛如水中幻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回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离她越来越远,终至不见。高世荣勒马止步,仰首望天,一声悲啸响彻天际,两行泪水蜿蜒入心。

第四章 陈王宗隽·雪来香异 第一节 储君

绍兴四年五月,赵构复选太祖六世孙赵子彦六岁的儿子伯玖入宫,交予吴婴茀抚养,随后为其改名为璩。赵璩长相比赵瑗更为漂亮,性情也比赵瑗活泼开朗,婴茀完全视同己出,爱如珍宝。但柔福却对赵璩无多大好感,平常入宫也仍旧只去看赵瑗,提起赵璩她很少称其名字,而是说“婴茀的孩子”。

左相吕颐浩任相以来虽一直主张对金及伪齐用兵,但用人喜用亲友旧部,有意培植党羽,而且肚量较狭,坚决不起用人望很高的李纲,颇失民心,遭人诟病,赵构亦越来越对其不满。绍兴三年九月,侍御史辛炳上疏弹劾吕颐浩不恭不忠,败坏法度。吕颐浩一气之下称病辞官,而殿中侍御史常同接着对其穷追猛打,列出“循蔡京、王黼故辙,重立茶盐法,专为谋利”,“不于荆、淮立进取规模,惟务偷安”,“所引用非贪鄙俗士即其亲旧”等十项罪状,赵构便顺势将吕颐浩罢为镇南军节度、开府仪同三司、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吕颐浩一倒,朱胜非孤掌难鸣。绍兴四年秋江南霪雨连绵,赵构诏求直言,侍御史魏矼趁机向赵构劾奏,说朱胜非“蒙蔽主聪,致干天谴”,朱胜非遂自请去职。绍兴四年九月赵构将朱胜非免官。随后赵构重用政绩卓著的参知政事赵鼎,先任其为知枢密院事、都督川、陕、荆、襄诸军事,不久后又进为左通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

张浚被召回临安后一度被免职,谪福州居住。赵鼎较为赏识张浚才能,任相后奏请赵构复用张浚。赵构准奏,召张浚为资政殿学士。张浚奉旨入朝,赵构与其议谈当前国策战事,张浚许多见解颇合赵构心意,于是赵构立即手诏为张浚辩诬,复命其知枢密院事,视师江上。绍兴五年二月,赵构再命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赵鼎守左仆射,知枢密院事张浚守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由此赵鼎与张浚二相并立,共同主政。

绍兴五年,金天会十三年二月九日,金太宗完颜晟病逝于上京明德宫,皇储谙班勃极烈完颜亶即皇帝位于灵柩前。

完颜亶并非完颜晟的子孙。当时金国的皇位继承制为兄终弟及,故而太祖完颜旻(阿骨打)死后是由其四弟完颜晟继位,即金太宗。完颜晟登基后立其同母弟完颜杲为谙班勃极烈,但完颜杲于天会八年薨。完颜晟有子,在皇弟薨后有立自己儿子为储之意,无奈左副元帅宗翰(粘没喝)、右副元帅宗辅和左监军完颜希尹极力劝阻,称在没有兄弟可继位的情况下,应立长兄的嫡子或嫡孙才符合兄终弟及的惯例。完颜晟最后只得放弃立自己儿子的念头,于天会十年诏命太祖嫡孙完颜亶为谙班勃极烈。

金国皇位更替之事亦引发了南朝大臣们对储君的关注。张浚率先奏请赵构早定主意,确立正式储君。赵构不明确回复,只隐约其辞地说:“朕已收养艺祖后代二人,年长者今年九岁,朕即将为其择良师命其就学。”随后命赵鼎在宫中新建一所书院,命名为“资善堂”,以供赵瑗读书之用,并亲自选定了两名经学深醇、名德老成的著名学士,宗正少卿范冲和起居郎朱震负责教导赵瑗。绍兴五年五月,赵构封赵瑗为建国公。此举赢得朝臣盛赞,赵鼎等人借机进言委婉劝说赵构立赵瑗为储,但赵构始终未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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