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187)

砍下去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手很稳。

菜刀砍在皮肉骨头上的声音,苏致远不是头一次听,但这么一下一下听下去,他也受不了。

哑巴长得秀气,心也细。一把菜刀握在手里,细细致致的当着他的面把小四拆成碎肉。

小四虽然瘦,但也有七十多斤的分量。连皮带骨,五脏六腑,堆了半个浴缸。

砍完小四,刀口都卷了。哑巴在洗手盆里放了一盆清水,兜头兜脸从头到脚把自己冲干净。然后抓了一块毛巾擦干,走出浴室,穿好衣裤,下楼磨刀。

如此来回四趟,从白天忙到天黑,小哑巴把他四个孩儿剁成一浴缸两脸盆的碎肉。当然远远不止这些,还有三脸盆的肉和下水,被哑巴冲进了马桶里。因为实在是装不下了。

期间哑巴还下楼在厨房做了一餐饭,竟然还有油汪汪的红烧肉。

吃饱喝足,把他和一浴缸的碎肉扔下,哑巴自顾自去睡觉休息。

他站在浴室门口,看着里面血红的一缸碎肉。现在没人看着,他应该可以逃跑。

但他的脚提不起,心也安定的很,连跳都跳。

他明白逃也没用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浴缸里的碎肉虽死却不肯安分,在黑漆漆的夜里咕嘟咕嘟的翻腾冒泡。那是四个孩子的灵魂在作怪,因为死不瞑目,不肯离去。

冤有头债有主,孩子们当然应该去找哑巴算账。

但是恶鬼怕恶人,而这屋子里还有师傅这个凶神恶煞,孩子们又能做啥?也只能在他这个师傅面前诉苦伸冤。

可惜他也是死路一条,只不过魂魄被师傅一道纸符封在躯体里,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死不瞑目,死无全尸,这固然很惨。但等一会师傅想起他来了,他的下场只会更惨。

这是他一直害怕的事,然而真死了,他却一点也不怕了。

但是师傅却压根想不起他来。

哑巴睡了六个小时,天没亮就起来。把浴室里两脸盆的碎肉冲到马桶里,又舀了两脸盆的肉,散在前后院子里招猫引狗。

然后又在厨房做菜做饭,伺候师傅。

下午烟馆老板和秘书长打电话过来,哑巴用一块毛巾堵住他喉咙上的缺口,陪着他听电话讲电话。

他心里明白但嘴上糊涂,该怎么说都是哑巴指挥。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原来哑巴是可以讲话的,只是喉咙伤的厉害,非得贴到耳边才能听见,听见的也是刮沙纸一样的声音,难怪他从来不肯说话。

依着哑巴的指点把烟馆老板和秘书长都打发了,他也被领进浴室。

终于轮到他了么?碎尸万段,也不过如此。师傅,你就这样的手段而已?

然而并没有碎尸万段,哑巴让他脱了衣服裤子,躺在地上。拿一把菜刀把他肚皮剖开,取出五脏六腑。

才过了一天,他已经隐隐有了一些怪味。四月里,天不够冷了。

把他的五脏六腑也剁碎,扔进鱼缸里。哑巴用白酒冲洗他的躯壳,然后填上棉花,用针缝好。把他炮制成一个人偶。

这应该是师傅的手段,看来他的苦难还在后头。

新鲜的人肉气味芬芳,四乡八里的野狗野猫都被引过来,饱餐一顿。

哑巴像一个饲养员一般,一日三餐连带夜宵的喂养这些野狗野猫,一日下来,浴缸就空了一半。

他这样招狗引猫马上引起邻居的反对,小哑巴作揖流泪的道歉,第二天就不再喂猫喂狗了,而是专心致志冲马桶。

如此这般折腾了两日,浴缸里的肉只剩下不到一盆,他都舀出来,放在楼下厨房的大灶里炖。开热水把浴室冲得干干净净。

等楼下的水开了,肉香味飘出来的时候,久不露面的师傅出现了。

还穿着他买的那身衣裤,鹅黄嫩绿,鲜嫩之极。

她一眼也不看他,只是站在窗口看外面。

他想,师傅是要走了。在走之前,她应该会处置好自己。

真舍不得她呀,可愿赌服输,他也没办法。

哑巴还在屋子里忙东忙西,收拾了一只小皮箱出来,搁在师傅脚边。

他光溜溜站在浴室门口风干,哑巴把他领到卧室,拿出干净的衣裤给他穿好。穿好了还戴上帽子,口罩,围巾,手套,从头裹到脚。

怎么着?难道还要让他出去见人?

领着他下楼,跟师傅一起,哑巴又钻进厨房。

十分钟之后,哑巴出来,拎着皮箱,带着他,跟着师傅出门。

小戏子做事非常细致,关门关窗,仿佛这就是他的家,他还要回来。

但苏致远心里明白,这一趟走,是谁也不会回来了。

坐着黄包车到车站,哑巴拿着钱去买票。师傅比他大方,三个人就定一只包厢,绝不逃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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