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实在大声，放肆又无礼，忍得旁边几桌的客人都看过来。

刘景廷很是尴尬，但又不想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失了面子，只好僵着一张脸硬撑。

笑够了，苏平安深吸一口气，翻起眼皮，看着他，淡淡问道。

“你要照顾我的生活？”

刘景廷点点头。

她放肆，无礼，虚荣，土气，漂亮，辣的像姜！

他要是不咬一口，都对不起自己。

见他厚颜无耻的承认，苏平安皱了皱眉，坐直了腰，抿着嘴想了想，再次开口。

“你能出多少钱？”

她的直接真叫他吃惊。但她这么聪明，自然不会放过他这条大鱼。而他自信能开出令她满意的价钱，直接也有直接的好，虽然他有心安抚包容一个少女，但却没有心情去抚养安慰一个孩子。跟聪明人谈生意，是最有效率的。

“我可以每月给你一笔生活费，还会安排人来照顾你的生活，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好好享受你应该享受的那种生活，像安吉拉那样做一个快乐的千金大小姐。我会给你提供一层楼住，就供你一个人住。房间可以装饰的像公主一样，当然，也许你并不喜欢这种风格，但这不要紧。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就跟设计师说，他会帮你搞定。房子的地点你自己挑，尖沙咀，弥敦道我都有楼。没有我就给你去租，去买，只要你欢喜。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还是需要读一点书，我还会帮你联系一所教会学校，让你可以上学，像安吉拉那样。”

他许出种种好处，描绘出一番绚丽场景。

若是换成别的少女，这个时候不是给他一个巴掌，也得给他一杯凉水。当然也有贪慕虚荣的，只怕已经神迷魂迷，开始畅想美好未来。

唯有仙姑，低着头仔仔细细算了算，然后皱眉。

“你给我一笔生活费？多少？总要有一个具体金额，不明不白诚意不足。给我屋住？不管买的还是租的或者是你原来的，那都不是我的。至于那些装修，对你来说不过是一笔投资，所费不多。对我来说，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还不如折现给我。还有什么送我去学校？我对上学并没有太多兴趣。不好意思，我听到现在听不到你一点诚意，刘先生。”

她像一个精明的账房先生一样把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算计的清清楚楚，把他一番美丽的畅想剥了一个干干净净，赤裸裸摊开来摆在桌上像货物一样挑拣。

真叫人有点吃不消。

可是这越发显得她呛口，这么辣，叫他吞不下又吐不出。

“那你说，你想要多少钱？”他丢盔弃甲，索性教出主动权，以退为进。

只要她肯卖，价钱可以商量。

她实在是一支潜力股，值得他投资。

她想要多少钱？苏平安陷入沉默。

她苏仙姑的身价，那可是很贵的。五十根大条子，也就卖那么几天而已，还不陪睡不陪吃，只陪你玩死人，搭救你一条贱命。

眼前这个自以为有钱又自作聪明的男人，能出得起这个价钱吗？

想到这里，她面露鄙夷之色，轻轻一笑。

刘景廷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要遭。不怕她狮子大开口，他就怕她不肯卖！

他是真被她钓住了，舍不得松口。

因为刘景廷的不自量力，苏平安倒是难得的拿正眼看了看他。

才发现，他长得还是很可以的。虽有一点市侩之气，但也眉清目秀，鼻挺嘴阔，又经过一番精心的修饰，堪称风度翩翩。

但是，他没有酒窝。

他要是有酒窝，再加上这份相貌，再年轻十年，那一碗豆腐花就可以买她二十年。

小货郎就是用一碗豆腐花，买了她二十年。要是他自己不放手，她还能再跟他二十年。

苏仙姑的四十年，也就只值一碗豆腐花。

想要小货郎，她的心就软了，疲了，老了。

翻起的眼皮缓缓落下，沉甸甸的岁月一层一层的压下来，压出一声叹息。

“多少钱？你要是有一个酒窝，年轻十岁，给我买一碗豆腐花，我就跟你走了。” 她慢吞吞的开口，用一种自嘲的语气淡淡说道。

她这句话说的轻，跟在沉甸甸的叹息后面，刘景廷听的含含糊糊。只听到年轻十岁，豆腐花，她就跟着走了。

心里是莫名其妙。让他年轻十岁，那是不可能了。要吃豆腐花倒是简单，油麻地的大排档里多得是。一碗豆腐花就能买下她，一点也不贵。

只是她才十四五岁，花骨朵一般的年纪，怎么能发出这样悲凉的叹息。她小小的身体里，仿佛有着一颗沉甸甸的苍老灵魂。

什么样的经历，让她如此感叹？

她真该是被人拥在怀里，精心呵护的鲜花。有谁舍得她经受风雨，历经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