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来生(228)

我和沈豫鲲对望了一眼,他还是迷惑,我已经释然了。

从前设想过那么多次的重逢,我想到了所有的情景,却永远猜不到我的心境。点点涟漪却不是爱慕的投石波澜,只是长久依恋时过境迁后的深深的回味。甜得很甜,涩的很苦。

八岁时,在整个肃白色的皇宫,我懵懂地游荡着。人们脸上的悲戚神情,有点讳莫如深,我当时不大明白,只是觉得在这个空旷的围墙中步步艰辛。

也就是在那一年,在那片庄重中,我撞见了一个神奇的男子。

我把自己藏在一个角落里,偷偷张望着壮观的百官朝拜,然后我的窥视被一道笑盈盈的眼光锁定。那时的沈豫鲲,黑发长睫,玉身挺立,白色的孝服在他身上别有一份春风张力。

那样的注视,那样的笑魇,那样的突然,直直地打在八岁的我心上。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幼时的梦幻可以影响我的前半生,深刻而哀痛。

阿玛终于在那年开始英气勃发。如我所愿的,我目睹了传说中帅俊朗润的阿玛,一扫我习惯见到的萧索自艾,虽然阿玛头顶的华发闪到了我的眼。

所以,借由平步扶摇的阿玛,我再遇了沈豫鲲。

很好听的名字。

我告诉自己,是他的好名字让我记住了他,从此记住了一生。前半生用全部身心,后半生用淡泊的心底。

我叫他哥哥,我不想他是我的长辈。

我喜欢每次见他就跑进他的怀抱,他像是拥着情人一样抱着我,叫着“小承欢小承欢”,热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脖颈上,痒痒地酥酥地麻麻地,也暖暖地。

我知道,他每次许诺我长大后给我的美丽蓝图,都只是大人说给孩子的善意谎言,亦幻亦真,带着清晨的露珠一般可爱。但,我就是固执的相信,简单的信着,然后每天努力成长。

我感谢他,在我的童年时出现,送给我生活的理想,我才能够为了理想的生活而成为了后来的幸福的承欢格格。真的,其实为一个人而悲而喜而生活的感觉,是一种复杂的甜美。

对他的爱恋陪伴我度过了整个青春时光。我还记得,当时的春——明媚,夏——光艳,秋——绚烂,冬——纯美。不快与快乐,都叫作快乐。

同心同锁,总是会讲各种故事的小姨告诉我一个凄美哀婉的爱情童话。用金属的锁扣镌刻彼此的名字,系上众佛环绕的锁链,由神灵许给你一个俩人今生的绞缠不解。

每每忆起当时镌刻的汗水和血痕,没有遗憾,彻底爱他的滋味还是会清晰回荡在眼前:青色的少女,风扬起了她的笑脸,忧伤而年青。

我分明看见小姨眼中的担虑重重,即使在她的意识里我对他的情感也仅仅是盲目可笑的吧?

我们之间,隔着年龄,夹着小姨和一个叫做蓝宁的女子,差着默契的交集感动。

但,这个传说,真的应验了。我和他的确纠结不散,如缠绕的常春藤,密密的交错。

愿得一人心,白首终不离。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我怔怔地念了一一遍又一遍。

一人,白首,终不离。

很美,甘心终生守候一个声音,一个心跳。

我傻傻地把这份浪漫绣上了那方帕子,比翼双飞燕,葱茏涓涓情。

他,能懂吗?

他真的不懂。

所谓的为我着想,什么肺腑之言,我统统拒绝听见。如此绝情地话怎么能够从他的口中说出?沈豫鲲,我是那么爱着你呀!

蜷缩在小姨的怀里,我掏出撕裂的帕子,仿是看着我裂缝的心脏。心钝钝的疼痛。

我赌气地违心。自虐的快感拌着苦涩的心碎,咸咸的,涩涩的。

下嫁喀尔喀?呵呵,我那时候总是会冷笑,不由自主地。皇伯伯酸痛的眼神,我笑笑置之不理。小姨的好言相劝,苦口婆心,我置若罔闻。我有我的坚持,所以,为了成全我的任性,我放弃我的幸福。

十年后再见沈豫鲲,他还是同我最后一次见时一样。单薄的长衫,瘦削的肩膀,迎风微微眯起的眼睛,融着孤注的心灰意淡。

我上次见他时,他低头哑声道:“承欢,我娶你。”

他淡淡说:“你不可以嫁去喀尔喀,若涵说那里不适合你。”

他看着我说:“她说,我做错了,让你伤心了。”

他的手抚过我的脸颊,“她说,爱护你又很多种方法,我偏偏选错了。”

我当时哭得天昏地暗,使劲锤着他的胸膛,撕心裂肺地咒怪他。叫我怎么不怪他?!为什么他惺惺念念的只有若涵姨一个人呢?

最后?最后我记不清晰了。我哭到体力透支,感觉到被谁轻轻抱住,然后我竟就在那人的怀里安然地睡去了。

叶紫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