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来生(230)

“青云少年子,挟弹章台左。鞍马四边开,突如流星过。金丸落飞鸟,夜入琼楼卧。夷齐是何人,独守西山饿。这诗怎么样?”张若霭的声线明润悠扬,我喜欢听他说话。

“唔。”我略一点头,敷衍一下。这些日子,他倒是常常来,说些有的没的,很是解趣,我也乐得他来调侃一通。

“你猜猜是谁的?”他继续问。

我收回远处的视线,仔细思索了下,还是摇摇头。这诗,有点生僻。

“李白,诗仙李白。”他暖暖的笑说,“我最喜欢他了。”

我看着他眼中星点的落寞,知道晴岚哥哥也是想那样恣意生活的。但是,他天生体弱,张廷玉大人的家规,也不会允许晴岚哥哥自我无所顾忌的生活。晴岚哥哥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如玉光彩,平和亲谦,温文清雅,精致斐才,暖净善解,明晓慧质。所以,他逍遥的理想,注定成为梦想。

“喂,你有没有在听?”他捅捅发呆的我。

“嗯,”我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那你把我拉到屋顶上来,就为了和我说这诗?就为了说你崇敬李白?”

“这诗叫〈少年子〉,我有时就在想,李白在沙场上是个什么样子呢?边塞诗读来,总是有股壮阔的。”他轻声说,并不看我,焦距涣散。“我说给你听,只是想问你:流星,你看见过吗?”

流星?流逝的星子?美极。

他的侧面脸,轮廓分明,线条不似他原来的那样柔和,却是刚毅坚定的。“看见流星,人生就会得到祝福,你会幸福的。”他转头说。

我一愣,祝福?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独起占星。”张若霭略过我讶然的神情,继续说。

“你带我来看流星?”

“不,我带你来,许给你今后的快乐。”

那天晚上,我和他等了好久的流星。他就一首诗一首诗的讲给我听。后来,我终是没有等来流华的星辉,就昏昏睡去了。我只记得最后一眼,我看见了晴岚哥哥的耳际——我依在他肩上睡了。

我又嗅到了寻觅已久的气息,恬静安谧。

睡梦中,仿佛有人在我耳边说着什么,状似承诺状似安慰。

我的日子就在我和晴岚哥哥的懵懂自由中加深明亮起来。心如止水的日子,我想上善若水,那么就这样渡过残生吧。

他不提沈豫鲲,亦不说自己。他深邃的眸色中,蕴涵着太多的感情。我想,他在等待某一个人出现。

只是,自己会是这个人么?

我不再有所谓自信了。

在初恋之后。

三年孝满

我除掉重孝,放下的还有心里的深重闷索。

八年时候,皇伯伯也是大病一场。三年之后的他,明显老态了。头顶花白,眼神不再凌厉,常常和煦地笑着看着。

那时的小姨慌乱无助,而如今的她似乎在心里藏了个秘密,答案只有她一人知晓。

我,也不再年轻。

我把少女最好的豆蔻年华给了自己,而不是某个月夜某个背影。

“阿嚏!”我突地打了个喷嚏,晴岚立刻紧张地皱眉:“受风了吧?在外面站这么久。”他话里满满的,都是不客气的责备。

我抱歉地笑笑,摸摸肚子,“你是不是担心他比较多啊?”我也挑眉看他。

他也不理会我,只抬眼对沈豫鲲说:“沈兄,今日难得一见,我和承欢也出来许久,不如一同到寒室一叙?”他看我一眼继续说,“承欢素来体寒,今天春雨潮湿,实在不宜……”

沈豫鲲点点头,“改日再叙吧,我和雅儿也要早些回家,”他一边抬头看天气一边说,“况且今天恐怕路上耽搁的时间要再久一点。”

沈豫鲲,他,还是不能直视我们这段无疾之恋。

望着他抱起雅儿走进雨雾时,我深深出了口气。没有什么话语,我仍是痛快的放下了心结。

“晴岚,”我靠在他身上说:“你当初有没有后悔答应娶我呀?”

他紧紧怀抱,在我的发鬓轻吻了一下,哑声说:“后悔了。”

不待我惊异,他沉厚着嗓子说道:“我后悔自己愚钝,没有给你一个求婚,反是委屈你来向我求亲。”

我微微颤了一下,眼睫晶莹,视界模糊一片……

雍正十一年时候,我兴冲冲地请了旨出宫。要到张大人家的府上找许久不来交辉园找我的张—若—霭。

习惯他慵懒地倚在角落里,淡淡地给我讲故事,从汉歌乐府到文心雕龙,从梁祝到西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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