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上位手册(191)

仿佛溺水的人,他心情沉重地把那一室烛光当做最后的稻糙,缓缓将门推开——门内的女子背对大门,正坐在榻上看书,间或翻一页,动作温柔而平静。

顾渊停在门口,没有跨进去,忽然被被这样安谧的一幕给弄得揪了心。

屋内和屋外一样冷,容真就这么披着厚厚的袄子我在榻上,腿上还盖着厚重的棉被,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坐在那里怨天尤人,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书,一如从前。

他走进了屋,缓慢而迟疑地来到她身后,却听容真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道,“还是没找到炭火?都跟你说了别找了,这地方是用来受罚的,有这么多年没有主人了,哪里会有炭火呢?”

他没说话。

容真又翻了一页,无奈地吸了吸鼻子,“好了,快去睡吧,明日还得早起礼佛呢,这殿里就你我二人,什么事情都得靠自己。”

她说的轻巧,可是尾音有些朦胧,像是一声语焉不详的叹息。

顾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你病了?”

这是句废话,并非素来高效率的人会问出来的。

但他还是这么问了,因为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容真似是惊呆了,背影一僵,却没有回头。隔了好一会儿,她才一动不动地说道,“还好。”

他问他病了没,她居然回答还好?

“这算什么?究竟是病了还是没病?”顾渊的声音提高了些。

容真还是不回头,淡淡地问了句,“嫔妾病了还是没病,皇上关心么?”

顾渊的心跳一下子停住了。

她果然在怨他。

就在这个时候,容真忽地合上了书,倒在了榻上,拉了被子盖在身上,“抱歉,皇上,嫔妾要睡了,皇上还是请回吧。”

顾渊沉声道,“你就睡这里?”

“不睡这里睡哪里?”她轻轻一笑,语气轻快地说,“又没有炭火,自然要挑个小点的屋子,不然多冷清?”

她是如此尖锐且疏离地和他说话,全然不似从前那个爱笑爱撒娇的小姑娘,顾渊不知她心中是有多悲苦,才会这样绝望地背对他,一眼都不愿意看见他。

是了,她被人诬陷,他听之任之;她被人嘲讽,他沉默待之;她平白受罚,他亲手为之;她被送到这空荡荡的大殿里,还带着伤,他却在另一个地方安慰另一个女人,直到夜沉沉了才来。

她进来了多久,就盼了他多久。

她受苦了多久,就痛了多久。

顾渊在那里沉默了很久,才说了句,“是朕对不起你。”

容真笑了笑,轻飘飘地说,“您是皇上,无须和任何人说对不起。况且嫔妾只是您后宫的妃嫔之一,皇上要一碗水端平……或是端不平,都是您的自由。嫔妾是您的女人,自然接受您的一切决定。”

顾渊眉头紧皱,不知为何听到她这样冷静疏离的声音,心头慌得厉害,几步走到c黄边,忽地拉住她的手,“容真——”

她倒吸一口凉气,浑身都是一颤——顾渊这才意识到自己碰到了她受伤的手臂,触电般倏地松了开来,也在她颤抖的瞬间,看清了她面上满满的泪痕。

那张昔日对他笑得温柔美好的容颜,此刻被泪水覆盖,大颗大颗的眼泪还在从睫毛上滚落下来,一滴一滴滚烫地流进了他的心里。

火灼般的滋味。

顾渊艰难地蹲□去,小心翼翼地伸手环住她,避开了受伤的位置,却只感觉到她冷得厉害的身子,和没有一丝暖意的被窝。

心里像是被马蹄踏过,一寸一寸皲裂开来。

“容真,容真……”他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把脸埋在她的后背,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蹲在地上表达着满心歉意。

容真心里的感觉很微妙,有一种折磨他的快-感,却也有说不出的酸楚。

她聪明如斯,自然猜得出他这样做的原因,从复宠沈充媛起,到为了沈充媛责罚于她,他明知炭盆事件是对方的阴谋,却依旧将她置于这等境地。

理智告诉她,他是个好皇帝,为了百姓让她受了委屈,其实是睿智而清醒的,可是私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慢慢发酵了,因为她一直藏着掖着,这样的情绪就慢慢胀大,时至今日,终于爆发。

他的宠爱是她一点一点策划来的,她是个感情上的骗子,一寸一寸攻占他的心。

可是终于,当她发现他的心已然沦落为她的囚犯时,却在这个时候忽地醒悟过来,哪里有这样强大的人,自始至终置身事外地编造着谎言,而自己却一点也不为所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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