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热吻(89)

国子监附近有那么几只猫,总爱在胡同平房里乱窜。

她与猫对视片刻,无声无息爬了起来。

洗漱完,穿戴好,宋诗意去了胡同口,隔着一条国子监大街,看着对面街口。

钟淑仪已经起了,这会儿推着辆小车,坐在寒冬腊月里摆摊。她卖的东西很有限,烟酒饮料、些许零食,坐在张凳子上,一身臃肿棉服,还不时呵口气、搓搓手。

国子监是旅游景点,本地人外地人都不少,来往行人不时驻足买东西,钟淑仪一脸笑意递这递那。偶尔一群小学生来了,个个七嘴八舌指着摊子:“要可乐!”“要雪碧!”“要冰红茶!”她还手忙脚乱,有些应酬不过来。

“要包玉溪。”又有个男人骑着自行车停下来。

钟淑仪还没给那群孩子拿完饮料,嘴里忙不迭应着:“好嘞,马上啊,您稍等。”

下一刻,有只手就替她拿了包玉溪,静静地递了过来。

钟淑仪一顿,回头,对上女儿的视线。

那只手拿着烟,静静地停滞在半空,丝毫没有收回去的迹象。钟淑仪没有理会,从柜子里重新拿了包烟出来,递给那个男人:“您的烟。”

……

忙过了这一阵,摊子前终于安静下来。

宋诗意拿着烟没走,一直站在那,客人要什么,她就递什么。钟淑仪不接,但客人总是会接的,这个没人能阻止。

终于不忙了,钟淑仪侧头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宋诗意张了张口,颇有种未语泪先流的感觉。

昨夜陆小双说了那么长时间,要她按照自己的心意来选择,不要顾虑太多。可今天一起来就看见这样的场景,她无论如何做不到无所顾虑。

北京的冬天,大清早的温度接近零下,钟淑仪却受冻在这做生意。

小卖部拆了,唯一能替她遮风挡雨的四堵墙也没了,她忙忙碌碌的,收钱递东西时伸出的手却都已生了冻疮,红肿不堪,左手手背还破了,看起来触目惊心。

宋诗意看着她,看着她耳边刺眼的白发,和手上难以忽视的冻伤,热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她哽咽着,说:“妈,对不起。”

艰难控制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她看着那双手,心如刀割:“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母女就这样对视着,她忍着泪,而母亲静静地看着她。

她以为这样的冷战还会继续僵持下去,却在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片刻过去后,听见了钟淑仪生涩艰难地问她:“天这么冷,腿疼吗?”

宋诗意一眨眼,热泪滚滚。

几乎是立刻的,她认输了,她咬牙,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说:“妈,我听你的话。”

钟淑仪一顿:“你说什么?”

她抬头,泪眼婆娑看着母亲,哭着说:“我说我答应你,再也不滑了。”

*

星期三的早上,雪场前所未有的热闹。

巍峨雪山,红日高升,速降队的世纪大战一触即发,就连别的队也跑来凑热闹,兴致勃勃站在山下观战。

孙健平也来了,和教练们站在一起,身后是一群围观的人,而他望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只笑了笑,说:“比划比划,拿出你们的真本事。”

程亦川与卢金元站在一块儿,无形之中仿佛有一股火星在噼里啪啦燃爆。

孙健平看了眼程亦川,目光落在卢金元面上:“都放轻松,就当是平常的训练,全力以赴就行。我先把话撂这儿,说好一次就是一次,谁输了都别来找我说什么三局两胜。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两人几乎是同时点头。

“行,在场这么多人,拿出本事,也拿出气度,别给我丢人。”孙健平言简意赅,朝缆车努努嘴,“袁华,你带他们上去吧。”

可袁华走了几步,忽然听见程亦川说:“等一下等一下,给我一分钟!”

他取下背包,从里面掏出微单,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咧嘴,把相机递给一旁观战的郝佳:“郝师姐,帮我录一下行吗?”

有求于人,立马从直呼其名变成了“郝师姐”。

郝佳没好气地接过相机,压低了嗓音恶声恶气:“不是说好了不这么叫我吗?”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那就麻烦你了啊!”程亦川认真交代,“一定要把我的帅气潇洒拍得淋漓尽致,手别抖,最后等我冲出终点是,给个特写——”

“罗里吧嗦什么呢?还不给我滚上去!”孙健平一巴掌招呼过来。

程亦川抱着脑门儿跑远了。

孙健平摇头:“这小子,都什么时候了,心思还不在正事儿上。”

丁俊亚淡淡地看着那个跑远的身影,说:“他这是有信心,一定会赢,所以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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