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又名独有(103)

“什么是老婆?”太小的他,连老婆都不知道是什么。

“老婆就是需要你来呵护她的心,呵护她的手的人。只不过,手是用护手霜来呵护,心则是由爱去呵护。”妈妈揉着他的脸,手伸向他的咯吱窝,他怕痒,咯咯地笑着躲闪。但心里记住了老婆的定义。

老婆是用来呵护的,像呵护她的手一样呵护她。手是用护手霜来呵护,心则是由爱去呵护。

七岁那一年,世界成了灰度,他看不见色彩。一向爱笑妈妈不再笑了,一向每当下午总会变着花样给他做甜品的妈妈不再给他做甜品了,每次醒来都会看见妈妈在擦护手霜的妈妈也不再擦护手霜了。

她变得不爱动,总会面无表情地仰着头看窗外,周身散发着尸体的味道。这大概就叫做行尸走ròu吧。

他想为妈妈擦护手霜,妈妈依着他,但不再像从前那样,给他任何回应。他的心情很低落,低落地失声痛哭。他那如一道阳光入了他那样长的岁月的妈妈去哪里了?

直到有一天,他的妈妈终于了情绪,那是和他爸爸撕扯的撕心裂肺。她像一个疯子,不停地在爸爸的怀里挣扎,歇斯底里地喊着,“让我死,我活在这世上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不想活了。求你让我死吧。

爸爸终于失去了耐心,朝妈妈吼了一声,“要死到外面死,不怕被人看笑话吗?”

妈妈不再挣扎了,也不哭了,瞬间恢复了平常般眼神空洞,没了生气。

那个时候的贺迟远反而希望妈妈能一直要死要活,至少他能感觉到妈妈是活的,而不是个活死人。

终于在那样炎热的夏天的某一天,知了在树上叫着不停。午睡的他醒来又看见在抹护手霜的妈妈了。满屋又是茉莉花的香气,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闻的香气。妈妈今天穿了漂亮的裙子,雪白雪白的,一尘不染。妈妈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问他要吃什么?

他说他想吃蛋挞。

妈妈说好。

妈妈带他去了一家甜品店,给他点了四个蛋挞。他高兴地拿起一只蛋挞,用勺子挖中间的蛋液吃。妈妈坐在他对面,微微皱着眉毛,对他说:“你这样吃就不是吃蛋挞了。白白糟蹋了。”

以前的他会嬉皮笑脸当做耳边风。但难得活过来的妈妈让他倍加珍惜,他很乖,放下勺子,直接啃。以前他觉得蛋挞只有里面的蛋液是最好吃的,如今,他吃了完整一个蛋挞,他才知道以前他贪图美味,而失了蛋挞的本味。

吃完蛋挞,妈妈带他去海边玩,妈妈牵着他,两人光着脚丫在海滩上走。他回头看,身后有两排长长的脚印,一大一小,紧密挨着。他忍不住攥紧妈妈的手,抬头问妈妈,“妈妈,以后还会陪着阿远吗?”

妈妈说:“会。”

他们走的很远,妈妈问他,要不要吃冰棍?他笑眯眯地说好。妈妈起身走了,他知道妈妈是给他去买冰棍。他只要安安静静地等待就好。他从来没有这么乖过,专心地坐在沙滩上,看着涨潮的大海,迎着热烫烫的海风。

就算有人蜂拥而至去了一处,大喊“有人跳海”了,勾起了他的好奇,他还是没有动一下。

他在等妈妈,妈妈会给他带冰棍,以后都会像从前一样陪着他。

他要做个乖孩子。

天黑了,妈妈没来。他坐在沙滩上抱膝睡着了。有人轻轻拍着他的脑袋,他抬头望了望,看见眼眶发红的金管家。金管家说:“回家吧。”

“妈妈呢?”被吵醒,他的声音糯糯的。

金管家抿着唇,把他抱起来扛在肩上,“在家呢。”

“妈妈说给我买冰棍,怎么回家了呢?”他很不解。

金管家说:“因为妈妈找不到你,回家求助去了。”

他撅着嘴不高兴。他一动没动,妈妈怎么迷路了?以后他不会当个路痴的。

回到家他看到了什么了?满室的白布以及脸如白纸浑身僵硬地躺在水晶棺材里的妈妈。棺材是给死人睡的。他知道。他问金管家,妈妈为什么躺在棺材里?金管家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抹眼泪。

爸爸立在妈妈黑白的照片那儿,眉头紧皱,心情看起来很低落。

他试图走上前推醒妈妈,金管家却把他圈在怀里。他说:“金管家,我要叫妈妈起c黄,别躺在死人才躺的棺材里。”

“你妈妈去世了。”金管家沉痛地告诉他。

他挣扎,他哭喊,他不相信。他不停地喊着妈妈,不停地道歉。他向妈妈求饶,他以后会乖乖的,再也不惹妈妈生气了。可是无论他怎么哭怎么叫,就算跪到了地上,妈妈还是躺在死人的棺材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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