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述情深(39)

明月一直跪着,却突闻到一股兰的馨香。她悄悄抬眼看去,正好与康熙随后着□喇叭衣服的容若的眼神碰撞。他似也是一惊,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他们之间的时间,仅有擦身而过。打个碰面就烟消云散了,甚至连回味之感亦是奢求。

欲诉幽怀,何当同心人?奈何擦身而过,人事易分。斑驳的宫门,何时能归去。明月觉得两个月真的好漫长,漫长到她都害怕,惶恐。

初选终于有了着落。一些秀女都亮了眼,都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按照规矩,秀女都在御花园集合,由都统咨行户部记册名字写在牌子上。

一排排秀女婀娜多姿,秋波微转,齿若编贝巧笑。

“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

明月心一紧,手心溢出一手的冷汗,自身上下崩得紧紧的。康熙与孝庄走来,端走在御花园的澄瑞亭,离他们隔一池的距离。明月心里一下子舒坦下来,隔着这么远,看来初选决定权不在皇上与太后身上。

忽儿他们面前走来一名太监,他脸上带着伪娘笑,“第一次刷选由咱家来选。”他扫了一样牌子的名字,再扫下对应的秀女。

他挨排大声念着他们的名字,似是让皇上与太后听着。

“纳喇氏,郎中索尔和女,纳喇冰月。”太监一念完,着实愣了一下。今儿皇上提醒他,正黄旗中带月字的都留牌子。

在澄瑞亭的玄烨,一听到这名字,欲要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不易察觉亮了一下。孝庄却眼尖瞧见了,她笑道,“明珠应该是她的舅舅吧。”

玄烨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是吗?挺好。”

太监留了冰月的牌子。冰月眼睑微低,心中怅然,原本心存侥幸,可终究痴心妄想。她慢慢退回原地,努力低下头,泪已婆娑。

正黄旗阅完,接着是镶黄旗,依次正白旗、镶白旗……当到镶蓝旗时,已是近黄昏之时。明月的腿都站酸了。当然也并不是她一人,与她同排的秀女亦是蹩脚。

太监扯动老松的脸皮,媚眼一笑,“让姑娘们久等了。”

他又一一念起他们的名册。看着同排的秀女有的留牌子,有的撂牌子,明月的心一上一下。

“两广总督之女,卢明月。”他方一念完,复而又想起前些日子,安亲王来找他,命他在初选,撂卢明月牌子。那会他还质疑,为何要去撂一个普通官宦家的牌子?难道是有过节?今日见到这个卢明月,见她在豆蔻年华竟有鸦巢生凤之姿,转盼多情,眉目如画,肌肤胜雪,是此次选秀的上等。要是没事先打招呼,他肯是会留牌子的。

不过,既然王爷特别交代了,他就没办法了。他稍有些惋惜摞下牌子。

明月一瞬不瞬看着他摞下牌子,心忽地直冲云霄,划破天际,如遇到广阔的糙原,只想高亢的奔跑。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紧紧抿着嘴,对太监大大鞠了个躬。见她急喘,呼吸不平稳退回队伍中。太监一时内疚,可怜的姑娘,这般容貌都被刷下,定是难受不已吧。

冰月站在留牌子的行列中,睖睁看着明月被摞了牌子。这一切是多么可笑,明月的姿色绝对在她之上,而她留了牌子,难道是家事牵绊?冰月冷笑,手控制不住攥紧再攥紧。

明月亦没了忧虑,怡然自得看着其余的秀女因摞牌子而伤心,留牌子而开心。她嘴歪歪,她们都是只看到现状,看不到未来的无知少女。一辈子锁在深宫之中是多么悲哀的事?相比牢笼中的金丝雀,她情愿做跃上枝头的麻雀,至少头顶的天空是湛蓝的,可以肆意飞翔。

她目光不经意扫向冰月,只见她已专注在她自己了。明月轻轻颔首,却不带微笑。因为此时露出微笑,是对她的残忍。

毕竟,并不是她一人愿当麻雀。那名总是跟着容若后的俏皮女孩,其实该是比她更渴望当麻雀,唧唧喳喳在那人的身后跳来跳去。

然而,有些人,就是没有那个命。明月苦涩一笑,她亦不知,自己会有那个命去抓住那道绚丽梦幻的虹。

初选被摞牌子的人,可以即日起打道回府。明月回房去收拾行李,在她忙活之时,冰月依靠在门栏上,聚精会神凝望着她。

明月终于无法泰然处之,她停下忙活的手,侧目直起腰,“冰月。”

冰月动了动身子,朝她而来,在她的c黄上坐下,苦涩而笑,“要走了?”

明月微微颔首。

冰月自鼻中呼出一口气,“真好,你自由了,你可以见到他,可以站在他面前,可以看着他温润的笑,可以对他喊一声‘我回来了’,”她说着时,已是泪纵横,甚至泣出声来,“可以偷偷躲在门外,窥视他专注写字,时而蹙眉,时而微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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